机场。
身量高挑的女人裹着驼色长风衣在接电话。
“樱姐,咱们就算是拿了他们数据造假的证据,也架不住他们自己临时修改啊,这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呢。”电话那边的男声有些焦灼。
女人笑了笑:“放心,他们改不了。”
“啊?”男人有些诧异,他知道谢樱厉害,却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
“我故意跟他在机场吵架,发疯,砸了他的电脑,众所周知我是个情绪不稳定的泼妇嘛。”
谢樱压低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老东西是谨慎的人,涉及的资料都是自己带着,一般不会留给手下人,我看他没了电脑,拿什么去改。”
“还能这样?”对方震惊于谢樱的行为,但想来是她,也挺合理,“只是万一他们有备份,提前修改好送过去怎么办?”
谢樱早有准备:“这东西无法上网,只能用硬盘人工送达,他们实验室的车牌号是京A,要是看见出了研究所,就直接撞上去,追尾后拉着他们去修车。”
“再说了,他未必知道咱们掌握相关证据。”
她平日里都是一副肚子里装不住二两香油的形象,圈子里粗鲁没脑子的代名词,是以这次才能轻易拿到证据。
“Ladies and Gentlemen……”
机场大厅开始播报起飞航班,谢樱匆匆挂了电话去排队。
连续好几天交流研讨,倒时差,来往应酬,还要抽空找证据,再加上长途飞行,她实在是透支的厉害,靠着舷窗沉沉睡去,却好似经历了一辈子。
……
嘉禾十五年,谷雨。
细如牛毛的春雨使孙府笼在薄薄一层水雾中,北地的院落就有了几分江南模样,潮湿温润的气候总是会触动心神,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愁绪。
也实在是下的忒多了,多少绵绵思绪也是给人平添烦扰。
病榻上的女人消瘦的厉害,两颊颧骨高高凸起,凹陷的眼窝显得眼睛格外的大,但又不似二八少女那般水灵,只有干涸与疲惫,仿佛深渊一般。
“小岚,给我水。”女人微微张口,嘴唇由于焦渴而发白,声带摩擦使得声音格外沙哑,枕边放着小孩子的衣物早已被泪水打湿。
本该守在榻边的小岚不见人影。
去外头请夫君过来,也得走一盏茶的功夫,许是她实在受不住,跑去找人了。
谢樱在心里默默替丫鬟辩白。
京城居大不易,这样大的院子,方得是钟鸣鼎食之家才有。
但孙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只有孙家老爷孙成一人在读书,三十多岁还只是个举人,能置下这样一份家业,全赖他娶了谢侍郎家的大姑娘谢樱。
谢家大姑娘,由于生母早逝,生性怯懦,貌若淡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在婚姻一事上叫人愁白了头发。
好在生母出身英国公府,留下的嫁妆颇丰,以后的生计不成问题,谢老爷愁的狠了,一拍脑门,让十六岁的谢樱嫁了继母娘家侄子。
既要过日子,那就得做长久打算,为让孙成安心读书,谢樱拿了嫁妆置办宅子,田地,背靠着英国公府和谢家做起绸缎生意,才有了今日光景。
只是夫君着实不争气,屡次名落孙山,遂开始着手打理庶务,虽不是烈火烹油的光景,但较之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谢樱强撑着抿了口水,望着外头无边际的细雨,叹了口气。
自打去岁冬月里小产,就渐渐添了下红之症。
接连两次的失子之痛,她总是毫无征兆的掉眼泪,胸口的钝疼让她本能的想缩成一团,恍惚间还能听见女儿叫她“娘亲”。
人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谢樱不愿面对这一切,自幼沁入骨髓的怯懦肆意疯长,让她只想躲在这一方庭院。
无边无际的雨幕被撕破,身着桃红单衣的妇人带着仆妇走进来。
“我来给夫人送药。”妇人言笑晏晏,生过孩子的她更加风情万种,好似饱满的荔枝,衬的干瘪的谢樱黯淡无光。
“多谢你了,”谢樱拿过药碗,味蕾被药汁浸泡这许久,早已尝不出苦味,干脆一饮而尽。
看着面前的妇人,自卑感笼上谢樱心头,细究下来,她比应姨娘还小两岁,一个活色生香,另一个却形容槁木。
眼看着她喝光了药,应姨娘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夫人,我听外头人说,英国公府涉嫌谋逆,如今被陛下下令满门抄斩呢。”
谢樱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又气又急的情绪反倒给谢樱许多力气,不似之前那般体虚,但也感觉气血上涌,竟然呕出一口血来,伴随而来的是腹中穿肠剧痛。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给我下毒?”谢樱怒目圆睁。
本朝法纪严明,打死丫鬟都要被律法审判,纵使内宅里有千万般阴私,给主母下毒也是骇人听闻。
见她喝了药,应娘的神态也不似从前那般恭顺,薄薄的面皮绷在骨头上,由于主人的表情夸张而显得有些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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