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人之中,仅有一个幼童低热不退。”
毛骧如实回答,语气不咸不淡。
只是低头的瞬间,还是让朱元璋看到他流露出一丝的同情。
不成功,则成仁。
这不仅是死囚们的结局,还是失败者戴思恭的结局。
“百中余一,比起戴思恭说的种人痘要强得多。”
但,还是失败了。
在朱元璋看来,没有完全成功,他是绝对不会去拿妹子和乖孙的性命去做赌注。
他要的,是完完全全的成功!
“陛下,接下来要如何处置?”
毛骧知道陛下的性格,事情不成功,是不会留着没用的人,享受着一日温饱三餐的好日子的。
就在毛骧以为陛下会下令严惩时,却听陛下沉吟道:“让咱想想……”
想?
毛骧一愣:想什么?
朱元璋在想,该如何继续进行种植牛痘的尝试。
换作真的是方外高人的法子,朱元璋此时一定勃然大怒,涉事者统统该怎么砍怎么砍,但乖孙对这个方法很有把握,把它当成了救命稻草。
说明这个方法本身它没问题。
“剩下的那一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耐着性子询问。
“回陛下,那个孩子年岁小,种植牛痘时,可能剂量大了些,再加上本身有疾病……戴院使正尝试除天花以外的药物治疗,但今早才发现其他病症,不知何时能治好。”
其实戴思恭是让毛骧请求陛下,再宽限两日时间。
刘家小孙子脾胃弱,喝了药之后全吐了出来,只能暂时靠药膳食疗和针灸。
见效缓慢。
可牛棚里的那群人,每日一天就要消耗掉二百两银子。
陛下是绝对不肯做这种赔本买卖的。
“那孩子有病,戴思恭怎么没早看出来?”
朱元璋恼了。
知道百中只余一人有问题,他是一天也等不了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便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去把那九十九人去和正在得天花的关在一起,只要没有被传染上,不就行了吗?”
此招风险虽大,但种痘不成功,死囚没立功还是难逃一死。
朱元璋又已预知了结果,用起来当然十分顺手。
可毛骧还是冒死替戴思恭他们,说了句公道话:“发热的孩童们刚痊愈,万一移动的过程中,又发生了其他病症……”
“也是,那就再等三日,就三日!”
这是朱元璋的耐心极限了。
“是!”
毛骧抱拳一拜,生怕陛下再反悔,跑得比兔子还快。
朱元璋见状,这才反应过来,眼神一闪,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跟咱说实话,咱又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就是这银子大把大把地花出去,真肉疼呐。”
要是乖孙有帮他赚大钱的法子就好了。
可乖孙又不是真的神仙,能够点石成金,他总指望乖孙好像也不行。
“一会儿让毛骧从诏狱提几个犯人,查抄一个贪官救救急,有机会去找乖孙哭哭穷。”
万一乖孙真的有赚大钱的门道呢。
他可不是虐待婴儿。
反正大明迟早也是乖孙的天下,相当于他给乖孙攒家业呢!
……
延期的消息传到牛棚里,戴思恭感觉天上掉的馅饼塞进了他的嘴里。
巨大的惊喜,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死囚们发出喜极而泣的哭声,他才连忙抹了抹不知何时滑落的眼泪,朝着宫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皇恩浩荡!”
众人齐声高呼。
“皇恩浩荡!”
不带半点奉承,全是劫后余生的真情。
但毛骧还是适时的往他们头上泼了盆冷水。
“陛下口谕,三日后,接种过的死囚,要和正在得天花的病人住在一起,验证真伪。”
这个法子确实是最好的验证之法。
可身为医者的戴思恭,实在不忍去做。
如今陛下难得开恩,延期三日,不等戴思恭为难,几个大孩子站了出来。
“我们已经得过痘发过汗了,不会再得天花了,我们不怕!”
“对!我们不怕!”
尽管孩子们稚嫩的脸庞上,还满是恐惧,但理智告诉他们,只要再熬过这一关。
他们就能活!
最重要的是,他们相信戴院使!
“我也不怕!”
刘家小孙子举着小手呼应着。
他声音响亮,尽管还有些低热,但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刚才戴思恭换了副药膳方子,如今吃下去已有一个时辰了。
他伸手摸了摸刘家小孙子的额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退烧了。”
仅仅三个字,却像是给在场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退烧了!
他们,成功了!
担心病情反复,戴思恭这次不敢急于求成。
等到次日傍晚时分,才让毛骧上报。
“陛下,最后一人烧已退,戴院使给每人诊断了一番,说不必等到后日,即刻就能出发。”
“他倒是比朕还着急。”
念在这群人知道轻重缓急的份儿上,之前因为误判病情讨价还价要加时的事,就免除罪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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