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催我们做决定。"卢峰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冰原上的风,"要么带走它,要么......"
"要么彻底销毁。"卡洛斯接话。
冰面又裂开一道缝,从卡洛斯脚边直窜到安娜脚下。
她倒退两步,撞在汤姆身上。
汤姆的脸在幽蓝的光里忽明忽暗,我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别开了头。
终端突然发出"滴"的一声。
安娜弯腰捡起它,屏幕亮了,显示着一串倒计时:01:57:32。
"这是冰下设施的自毁程序。"她说,"佐藤的权限卡触发的。"
我看向门口。
冰缝已经闭合了三分之二,只剩窄窄的一道光,像被捏扁的月亮。
装置在掌心发烫,烫得我几乎握不住。
那些被审判的文明在记忆里朝我伸手。
卢峰的血还在滴,滴在装置表面,晕开小小的红。
卡洛斯的手按在弯刀刀柄上,指节发白。
汤姆的枪套空着,空得扎眼。
倒计时跳到01:56:59。
"林博士。"卢峰说,他的声音突然很轻,"你听见冰层下的声音了吗?"
我竖起耳朵。
除了冰缝闭合的轰鸣,还有另一种声音,很低,很沉,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冰层下翻身。
像世界树的根须,正在苏醒。
卡洛斯的弯刀在腰间撞出清脆的响声,他上前半步,冰面在靴底裂开如蛛网般的裂缝:“林博士,我在火星极冠见过类似的东西。”他摘下护目镜,眼尾的刀疤在幽蓝光线里泛着青,“那是一个硅基文明的墓碑,他们把最后一批记忆封存在晶体里,结果被世界树的根须缠成了养料。我们无法控制它,那就不要让它落入任何人手中。”
汤姆的指节抵在安娜的终端上,屏幕被压出如蛛网般的纹路:“控制?你以为联盟养着三千名顶尖科学家是为了看极光吗?”他喉结剧烈滚动,呼吸在面罩上凝成白雾,“如果它能让我们理解世界树的真正目的呢?上次在猎户座悬臂发现的星环碎片,就是靠这种级别的密钥才破译出‘根须延伸速率’的!”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掌心的装置被挤得发烫,“这可能是唯一的出路,林!”
冰面“咔”地一声裂开,缝隙擦过汤姆的靴跟。
佐藤不知何时站到了我们中间,他的防寒服沾着通风管道的铁锈,右手还攥着半截脱落的螺丝:“都冷静。”他的声音像实验室里的恒温器,永远保持着精确的平稳,“我们必须先搞清楚一件事——密钥本身是否具有独立意志。”他指了指我掌心的装置,“安娜,你之前说它在演化,现在能锁定演化方向吗?”
安娜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舞动,发梢的冰碴子簌簌地掉在键盘缝里。
她突然停住,睫毛剧烈颤动,像被电击的蜂鸟:“看这个。”她把终端转向我,屏幕里的神经图正在变形,原本杂乱的突触突然聚成我的脑电波波形,“它在……回应你的情绪波动。”她的瞳孔缩成针尖,“刚才汤姆抓你手腕时,你心跳加速了0.3秒,神经图里的突触就多了三条分支。现在你放松了,它们又缩回去。”她抬头,呼吸喷在面罩上,“林博士,它对你产生了依赖。或者说……”她咽了口唾沫,“它选择了你。”
设施警报突然尖啸起来。
那声音像被踩碎的玻璃,扎得后颈生疼。
卡洛斯猛地转身冲向雷达控制台,战术靴跟在金属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
他的手指按在扫描屏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不是我们的飞机。”他的声音突然变哑,“也不是联盟的。信号特征……”他抬头,护目镜后的眼睛亮得反常,“像世界树根须包裹探测器时的电磁扰动。”
我下意识地握紧装置。
金属表面的温度突然攀升,烫得掌心生疼,那些被审判的文明记忆又涌上来——硅基生命的蜂巢在眼前碎裂时,他们最后一个个体正捧着和我掌心一样的密钥;碳基文明的星尘里,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对着密钥露出绝望的笑容。
“林博士?”卢峰的手按在我肩头上。
他的手套沾着自己的血,隔着两层布料都能感觉到热度,“你在想什么?”
我望着雷达屏上那个逼近的红点。
它移动的轨迹像条蛇,正沿着冰原的裂缝蜿蜒而来。
汤姆的枪套还空着,空得像个黑洞;卡洛斯的弯刀已经出鞘半寸,刀刃映着警报的红光;安娜的终端屏幕自动切换成密钥的神经图,那些突触正随着我的心跳明灭;佐藤摸出通讯器,试着联络联盟总部,可频道里只有刺啦的电流声。
冰层下的轰鸣突然变了调。
不再是缓慢的摩擦声,而是类似血管搏动的闷响,一下,两下,和我手腕上的脉搏重合。
我突然想起艾丽最后说的那句话:“他们会把全人类变成测试对象。”如果密钥真的选择了我,那所谓的“测试”,是不是从现在就开始了?
“看来,我们已经被盯上了。”我的声音被警报声割得支离破碎。
装置在掌心烫得几乎要融化,那些被审判的文明在记忆里张着嘴,我听不见他们的尖叫,但能看清他们瞳孔里的绝望——和此刻汤姆眼里的急切,卡洛斯眼里的警惕,卢峰眼里的信任,重叠成一片混沌的光。
佐藤的通讯器“啪”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我瞥见他后颈有片不自然的红,像被什么东西烫过的痕迹。
冰缝闭合的速度又加快了,现在每秒钟都有十厘米的冰层挤压过来,门口那道“月亮”只剩巴掌宽的光。
“无论它是不是工具,我们都不能让它成为下一个世界树。”我深吸一口气,冷空气灌进肺里,像吞了把碎冰,“现在,我们必须做出选择——带走它,还是毁掉它。”
装置突然发出蜂鸣声。
这次不是痛觉,是某种更古老的共鸣,从脊椎骨一直窜到后颈。
我望着众人被警报染红的脸,突然想起第一次在NASA观测到恒星消失时,望远镜里那片空荡的星区——和此刻我们脚下正在闭合的冰缝,如此相似。
冰层下的搏动越来越清晰。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它重叠,一下,两下,像某种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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