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山涧清溪,在沉默中静静流淌。
这几日,凌寒总是安静地坐在客栈角落,膝上放着新购置的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细密的声响。
他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越过屏幕,追随着那道忙碌的身影——看她踮脚整理柜顶的茶罐,看她低头拨弄算盘珠子的模样。
每当她搬重物时,他会不动声色地起身搭把手;当她被热水烫到指尖,他早已将药膏悄悄推到了柜台边缘。
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奇妙的默契,像隔着薄雾对望的远山,看似疏离,实则每一道轮廓都早已刻进骨髓。
暮色降临时,他总会准时收起电脑,却仍坐在原处。
直到她熄灭最后一盏灯,他才上楼。
木楼梯发出的吱呀声,是这一天里他们之间唯一的对话。
这天晌午,兰姨破天荒没去牌桌,倚在柜台边对丁浅说:"去川子那儿拿几条桂花鱼,晚上有贵客。"
丁浅合上账本,应了声就往外走。
凌寒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晒得发白的石板路尽头。
转回头时,兰姨已经端着几碟小菜和一壶烧酒坐在了他对面。
凌寒下意识挺直了脊背,这些天来,这位老板娘对他始终视若无睹,此刻却破天荒地摆开酒菜。
"小子,"兰姨突然仰头灌下一杯烧酒,喉头滚动着咽下辛辣,"我是真不喜欢你。"
凌寒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说来也怪,他敢对丁浅那个混账父亲挥拳头,在集团里怒斥元老,在谈判桌上寸土不让,此刻却在这位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妇人面前坐立难安。
"我...我知道。"他声音发涩。
"不,你不知道。"兰姨的眼睛像两把锋利的钩子,"那丫头为了你,差点连命都丢了。"
她掏出手机推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电子请柬——少年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眉眼含笑地注视着身旁白纱如雪的女孩。
凌寒的指尖微微发抖,他无法想象丁浅看到这张照片时的心情,而兰姨“贴心的”为他解答了。
"当年她盯着这张请柬看了半天,然后整整昏死了一天一夜。"兰姨的声音像钝刀磨过石板。
手机屏幕在昏暗里亮得刺眼,她的指甲"咔哒"敲在照片上——凌寒西装革履挽着陌生女子的画面被放大到模糊。"请柬能作假,"她指尖划过青年凝视女孩那深情的眼神,"可这双眼睛骗不了人。"
凌寒突然苦笑起来,翻出自己的手机。
相册里,一个男孩正笨拙地为女孩扎头发,眼中的柔情几乎要溢出屏幕。
兰姨仔细比对两张照片,恍然大悟:"竟是如此......"
"我的手机丢了,所有照片都没了。"凌寒的声音轻轻的说,"这个照片还是当时浅浅去找我,被我同学偷拍的,后面我问同学要回来的。"
兰姨听了后,叹了一口气,推过一杯酒,凌寒刚要开口推辞,就听见她沙哑的声音继续道:"她刚来时,用她不多的钱买了手机,就为了给你打电话。可是电话从来没通过。直到半年后,电话通了,她却晕倒在地。"
凌寒的指节泛白,心脏像被无数细针扎着般疼痛。
"后来我看到了这张请柬。"兰姨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如果当时你在我面前,我真的会拿菜刀劈了你。"
窗外的蝉鸣突然尖锐起来。
兰姨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树影上:"那几天啊,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我除了送些吃食进去,时不时的都去看她一下——"老人家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因为这丫头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说她活不下去了。"
凌寒的指节捏得发白,杯中酒液微微晃动。
"后来有天清晨,她突然自己走下楼来。"兰姨的嘴角勉强扬起一个弧度,"说要留下来帮我照看客栈。我自然是欢喜得很,忙不迭就应下了,以为这丫头总算想开了......"她的手指突然攥紧了围裙,"直到——"
凌寒的呼吸停滞了。
"直到一个月后,那个雨夜——"兰姨的手指突然攥紧,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雷声大得邪门,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的瞳孔微微放大,仿佛又回到那个可怕的夜晚。
“突然听见门轴转动的声音,我赶忙起身查看,透过雨幕看见她单薄的背影,我顾不得披衣就追了出去。她走得那样急,我在湿滑的石阶上摔了一跤,耽搁了时间,...等跌跌撞撞赶到时.....她已经跳了下去。”兰姨的手不自觉地发抖,"就在她常去发呆的那个河湾,那么远,那么偏......"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她是存了死意的。"
"我拼命喊来川子帮忙,"兰姨不自觉地抚着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晚的惊惶,"等把人捞上来时,她已经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话到此处突然顿住,抬眼看见对面的年轻人早已泪流满面,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的残叶。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向来克制的年轻人如此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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