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者,不知其所从来也。是日,其身忽至许昌城郭之外。抬首望之,但见城楼巍峨,壁垒高厚,黄土夯筑,坚实异常。城头之上,旌旗猎猎,迎风招展,其色赤,其上书“曹”字,映衬着金黄的斜阳,显得肃穆而威严。兴深知,此乃魏武(曹操)腹心之地,曹公其人,素来多疑,御下严酷,左右又猛士如林,谋臣如雨,欲近其身,非轻而易举之事也。
时值薄暮,日头渐沉,金色的余晖如流淌的蜜糖,洒遍大地,将这座历经战火洗礼的城池,染上一层既温暖又沧桑的光晕。兴呼吸深长,调整心绪,混入那迤逦而行的入城人流之中。城门之下,甲士如林,盘查入城者,虽非刀兵相向,然那份森严,亦令人不敢造次。兴状若寻常行旅,低首缓步,顺利通过盘查,踏入许昌城中。
一入城,恍若隔世。城中景象,与城外之肃杀截然不同。衢道之上,行人摩肩接踵,肩舆往来,车马不绝。两侧商铺林立,吴绫蜀锦,北地皮货,南方奇珍,无所不有。商贾之呼卖声,孩童之嬉闹声,车轮之辘辘声,人语之嘈杂声,种种声响交织汇集,鼎沸异常,构成一幅鲜活的市井图景。
然陈兴无心观赏此等繁华。他此行目的明确,目光锐利,顾盼四方,非以游览为务,乃欲于这繁华之中,探听曹公近日之动向,寻找接近魏武的契机。
行至一处酒肆,门庭若市,喧哗声不绝。兴见此景,心知此地乃消息汇集之所,遂踱步而入,择一僻静角落而坐。唤酒保,点一壶清酒,两碟小菜。耳力过人如他,此刻不再饮酒用膳,仅是凝神谛听,将四周食客之谈论,一一收入耳中。
闻其言者,多为市井闲谈,鸡毛蒜皮,不足挂齿。然亦有涉及朝政者。
“汝可曾闻乎?太尉(曹操)近来益发忙碌,府中文书如山,夜夜灯火不熄。” 一中年男子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说道。
对座之人颔首:“此乃常事。太尉雄才大略,心怀天下,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闻听其正筹谋南征之事,欲一举扫平刘表,夺取荆襄。”
“非独南征也。” 又一人接口,“吾有一远房表亲,乃军中一小吏,言道北地亦未宁。袁氏虽灭,其党羽尚存,乌桓亦有异动。太尉或两线用兵,或先稳固北方,再图南下。”
“哈!无论先南后北,抑或先北后南,天下终归太尉囊中!此等人物,千载难逢也!”
兴闻之,心中一动。看来曹操近期确将重心放在军事之上,备战繁忙。然则,既是备战,戒备必定更加森严,欲趁隙而入,难上加难矣。
正思忖间,忽闻另一桌有低语传来。
“然则,近岁以来,许昌城中,颇不宁静。” 一人语带忧色,“常有形迹可疑之辈潜入。或夜半翻墙,或白日乔装,鬼鬼祟祟,不知其所图也。”
“汝亦见之乎?” 另一人附和,“吾尝于城西一僻巷,偶遇数人。彼辈衣饰寻常,然目露精光,行动敏捷异常,非是寻常百姓。吾稍一侧目,便被其冷冷一瞥,心中竟生寒意,赶紧避开。”
“此辈莫非为敌国细作?”
“细作亦非如此公然。吾听闻,彼辈或与城中一桩桩玄异之事相关。前岁太尉府库失窃,去年又有数名要员遇刺未遂,皆无首尾。官府查之甚严,却毫无所得。有人私下言道,或与那传闻中的‘玄秘之党’有关。”
“嘘!慎言!此等事,非吾等平头百姓可妄议!惹祸上身,悔之晚矣!”
谈话至此,戛然而止,众人皆噤声不语,似有畏惧。
兴闻言,心中警觉陡升。此“玄秘之党”之名,与他此行欲寻之神秘势力,字字吻合!那些“形迹可疑之辈”,那些“异客”,必是此势力的爪牙无疑!看来他欲寻之人,已然先他一步潜入了许昌。
兴不动声色,佯作饮酒,实则暗暗观察说话之人,然皆为寻常百姓模样,再无更多信息。结账,起身,离酒肆。
步出酒肆,已是华灯初上。城中虽仍有行人,然不如白日喧嚣。兴漫步于城中各处,并非漫无目的,乃以独特之步法,丈量着城中之布局,暗记下官署、府邸、军营、仓库等重要场所之方位及守备情况。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行经一处府邸,见其门庭不大,然门口立有数十名精锐甲士,刀枪擦得雪亮,杀气腾腾。过往行人至此,皆绕道而行,不敢靠近。兴心忖,此府守卫之森严,远胜寻常官邸,必乃曹公帐下举足轻重之人物居所。或许,欲接近曹公,可先从此等人物身上探得线索?毕竟,能栖身于此等戒备之下者,定是曹公心腹。
夜色渐深,灯火点点,许昌城仿佛披上一件神秘的外衣。兴知晓,仅凭道听途说,不足以窥探全貌。他需要更直接、更细致的观察。
次日清晨,天未破晓,兴已起身。他先前往城西,那酒肆中人所言“异客”曾出现之处——一处僻静巷弄。此地房屋低矮,居民稀少,与城中繁华之处形成鲜明对比。兴隐匿于墙角暗处,如一块无生命的石头,静静观察。清晨的巷弄,寂静无声,偶有早起挑担者匆匆而过。然不出半个时辰,他便发现异常。三五成群之人,衣着朴素,然行走间步伐轻盈,眼神警惕,不似赶路,更像巡视或等待。彼辈在巷口、墙根下稍作停留,交换眼神,或低语几句,便又迅速散开,融入街巷之中。兴心中明了,此辈正是那“异客”,彼辈以此僻静之地为据点,或为交通联络,或为布置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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