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如同沉重的棺盖,重新压回这地下河岸的空间。只有暗河潺潺的水流声,在空旷的溶洞中带起空洞的回响,单调得令人窒息。
周锐不见了。
连同他那条被简陋夹板固定着的断腿,连同他昏迷不醒的小侄子,连同他最后那声戛然而止、充满极致惊恐的惨叫,一起消失在了河对岸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抹去了所有存在的痕迹。
林衍僵立在原地,背对着河岸,如同一尊被冰封的石像。他保持着转身欲扑的姿势,手臂肌肉紧绷,染血的指尖微微痉挛。怀里夏栀冰冷的身体压着他断裂的肋骨,剧痛清晰无比,却远不及此刻心头的冰冷和……空洞。
世界的混沌黑暗疯狂嗡鸣,像无数只饥饿的毒蜂在颅内肆虐。他失去了赖以掌控一切的“眼睛”,只剩下最原始、最模糊的感知。他甚至无法清晰判断周锐和小杰是被什么东西拖走的,只捕捉到黑暗里一闪而过的、巨大到令人心悸的轮廓,以及那声绝望的惨叫在洞壁间激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回音。
放弃追击?还是冲过去?
冰冷的理性在混沌的泥沼中徒劳挣扎:失去视界,重伤在身,带着昏迷的夏栀,冲入未知的黑暗,面对能瞬间拖走两人的未知存在……生还几率无限接近于零。那是无谓的、愚蠢的牺牲。保护住眼前的夏栀,是唯一残存的、冰冷的“最优解”。
但这“最优解”带来的,并非解脱,而是更深沉、更粘稠的冰冷。一种名为“无力”的毒素,正沿着他崩裂的神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像一头被拔光了爪牙、困在陷阱里的野兽,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眼前被吞噬。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动作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毫无反应。视线投向那片吞噬了周锐和小杰的黑暗。那里,只有深不见底的墨色,如同凝固的深渊之口。稀疏的淡绿苔藓幽光在远处勾勒出扭曲怪诞的岩石轮廓,更添几分诡谲。刚才那几点闪烁的、纯净的紫金微光,此刻也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河水的潺潺声,此刻听起来如同冰冷的嘲笑。
林衍抱着夏栀,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退回到最初下来的那个管道口附近。这里相对干燥,背靠着冰冷的、布满锈蚀痕迹的巨大金属管壁,至少能减少一个方向受敌的可能。他将夏栀小心地放在干燥的岩石地面上,让她倚靠着冰冷的金属壁。她的身体冰冷而沉重,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掉的游丝。
做完这一切,林衍靠着冰冷的管壁,缓缓滑坐在地。身体的剧痛、视界的混沌、精神的疲惫、以及那沉甸甸的、名为“放弃”的冰冷选择,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锁链,将他牢牢捆缚在这片绝望的黑暗里。他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入臂弯,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要将自己彻底隔绝于这个冰冷的世界之外。
放弃…
终结…
就这样吧…
源自能力核心的、冰冷理性的低语,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具有说服力。锚点毁了,城市毁了,同伴或死或失踪,能力根基崩溃,自己重伤垂危……逻辑的闭环在此刻无比完美:挣扎已无意义。终点,是唯一的归宿。沉入这片永恒的黑暗,让一切都归于沉寂。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他,无声地催促他放弃抵抗。
时间在死寂和冰冷的思绪中粘稠地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
“呃…咳咳…”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陡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衍猛地抬起头!混沌的视野瞬间聚焦在声音的来源——夏栀!
倚靠在冰冷金属壁上的夏栀,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沾满灰烬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濒死的蝶翼在做最后的挣扎。她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动,再次溢出一声破碎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呛咳。那只一直紧握着半截焦黑骨片的手,手指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骨片尖锐的断口在她掌心压出一道新的血痕。
她…在动!
不是幻觉!那微弱的呻吟和呛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林衍那被冰冷绝望冻结的心湖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放弃?
终结?
不!
林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夏栀身边!动作剧烈地牵扯着伤口,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毫不在意。他伸出沾满血污和灰泥、冰冷而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夏栀冰冷的脸颊。
“夏栀?夏栀!能听到吗?”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夏栀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与沉重的黑暗做殊死的搏斗。又一声破碎的呛咳从她喉咙深处溢出,带着血沫。
林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她额角被自己包扎的伤口,绷带被冷汗浸湿,但并没有新的血迹渗出。他想起那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水壶。他立刻抓过水壶,拧开盖子,里面还有半壶冰冷的河水。他小心翼翼地将壶口凑近夏栀干裂的嘴唇,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冰凉的清水喂入她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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