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灰烬之海,被林衍和周锐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撕开一道道短暂、痛苦的裂痕。
林衍背着夏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刃上。断裂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摩擦着脆弱的神经,发出无声的尖叫。视界崩碎的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在他混沌的意识深处嗡鸣,将世界扭曲成模糊、失焦、充满威胁的色块。他只能凭借残存的方位感和对那片紫金微光的微弱感应,在灰白起伏的废墟迷宫中艰难跋涉。
周锐拖着他那条扭曲的断腿,怀里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小杰。每一步挪动都伴随着他压抑不住的痛呼和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汗水、泪水、灰烬混合着脸上干涸的血迹,在他脸上冲刷出一道道沟壑。他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疲惫、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对怀中孩子生命流逝的绝望。他不敢看前方无垠的死寂,也不敢看林衍那仿佛随时会倒下的、染血的背影,只能死死盯着小杰苍白的小脸,仿佛那是他维系理智的唯一锚点。
空气依旧沉重粘稠,带着刺鼻的焦糊、尘土和那股挥之不去的“空无”气息。但林衍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微弱的变化——风中那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腻气味,似乎淡去了许多。他艰难地抬头,望向天空。被湮灭光柱撕开的巨大窟窿边缘,墨绿色的阴云仍在如同溃烂的伤口般缓慢蠕动、弥合,但那股笼罩整个第三区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威压,确实减弱了。甚至能隐约看到几缕惨淡的星光,穿透云层稀薄的部分,冰冷地洒落在这片死域。
污秽的源头似乎真的被摧毁了。
但这片死寂的胜利之地,依旧令人窒息。
“林…林哥…还…还有多远?”周锐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濒临崩溃的虚弱,“小杰…他…他好像越来越冷了…”他下意识地将孩子往自己怀里紧了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凉的小身体,却只是徒劳地感受到更深的寒意。
林衍没有回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微微侧过头,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周锐怀中那小小的身影。小杰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小小的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脸色是死人的灰白。冰冷理性的判断在混沌的脑海中艰难成型:孩子失温严重,内伤可能致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概率无限接近于零。带上他,只会拖慢速度,消耗本就不多的体力,甚至可能让所有人都陷入绝境。
冰冷的权衡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探出头。
“方向没错。”林衍的声音干涩冰冷,没有任何温度,也回避了周锐关于孩子的问题。他只是用染血的手指,指向远处一片相对较高的废墟轮廓——那里曾是一座坚固的社区活动中心,也是之前临时医疗点设立的地方之一。他记忆中,那片区域的结构相对稳固,或许还有未被彻底掩埋的角落,能提供一点遮蔽。更重要的是,那片紫金苔藓的微弱感应,似乎也指向那个方向。
周锐看着林衍毫无波动的侧脸,心瞬间沉到了冰冷的谷底。他读懂了那份沉默背后的残酷现实。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抱着小杰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他想质问,想哀求,想咒骂命运,但最终,他只是低下头,将脸埋在孩子冰冷的额头上,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滚落,在灰烬覆盖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背上的夏栀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呻吟!
林衍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迅速而小心地将夏栀放下,让她靠在一堵半塌的断墙边。夏栀的眉头紧锁,额角那道狰狞的伤口在灰烬下显得更加刺眼。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似乎在不安地转动。紧握着骨片残骸的手指,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呼唤着什么。
林衍蹲下身,冰冷的指尖搭上她冰冷的手腕。脉搏依旧微弱,但比之前清晰了一些,虽然杂乱无章,却带着一种顽强的、不肯熄灭的生命律动。他注意到,在她紧握骨片的指缝间,那截染血的紫金丝带,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了,几乎要融入焦黑的骨片之中。
就在这时,他怀中,紧贴着苏晚晴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悸动!
咚…咚……
如同遥远的鼓点,隔着皮肉和布包,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胸腔。那心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林衍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周锐怀中昏迷的小杰!
几乎是同时!
小杰那灰白的小脸上,紧闭的眼皮下,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他小小的胸膛,极其艰难地、却无比清晰地起伏了一次!一次深深的、带着杂音的吸气!
周锐浑身剧震,如同被电流击中!他猛地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的孩子,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小杰?!小杰你醒了?!你听见舅舅说话了?!林哥!林哥你看!他动了!他呼吸了!”他语无伦次地喊着,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这次是狂喜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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