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水之滨,一派忙碌景象。
秦王嬴政亲临郑国渠工地已有三日,数万民夫犹如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挥汗如雨,昼夜不息。原本因游侠滋扰而近乎停滞的工程,转眼已恢复往日气象,甚至更胜从前。渠道主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延伸,每日进度几乎翻倍,令人叹为观止。
秦王下榻于渠首所建的简易行宫。那不过是数十间草木砖石搭建的临时住所,远不及咸阳宫的奢华,却也不失威严。行宫四周,禁卫军严阵以待,刀枪如林,杀气腾腾。自韩赵魏三国兵戈于边境蠢动以来,禁军戒备更甚,一草一木皆不放过。
李明衍立于渠道边,望着眼前的奇景,心中既是欣喜又有忧虑。
"大王亲临,军民鼓舞,工程果然神速。"郑国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捋着胡须,眯眼远望,"三日之功,抵得上半月之效,当真壮哉!"
李明衍目光扫过身旁这位老者,心中一动。自秦王驾临以来,郑国言行愈发谨慎,那双沧桑的眼睛深处,似有千般心事难以言表。
"只是..."李明衍声音压得极低,"如此强度施工,会否有失精细?"
"水官多虑了。"郑国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秦国军令如山,号令之下,万夫用命。且这三日所完工之处,老夫已逐一检验,无一疏漏。"
正欲回应,李明衍忽见一名秦使快步而来,远远便拱手高唤:"李水官,大王宣你入宫议事,速去!"
李明衍不敢怠慢,匆匆告别郑国,随那秦使向行宫大步而去。待行至大殿前,却见宫门处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疾步离去——不是徐福又是何人?
"徐福?"李明衍心头一震,脱口而出。
那人身形一顿,微微侧首,只露出半张脸,唇角挑起似有若无的微笑,低沉的声音传来:"李水官,别来无恙。"话音未落,便迈步离去,身形转瞬消失在行宫尽头。
李明衍愕然立于原地。徐福何时来的?又为何忽地离去?这位与自己同为穿越者的神秘对手,究竟在秦王面前说了什么?更重要的是,他在这场风云突变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无暇多思,李明衍整理衣冠,跨入行宫。屋内空旷幽静,没有繁复的装饰,只有寥寥几案几席,彰显着秦国尚武崇简的作风。殿前秦王独坐,身着一袭墨玄色常服,腰系青玉带,头戴简式冠冕,面容清瘦而目光如炬。案上摊开数卷竹简,一方玉玺安放其侧,熠熠生辉。
"臣李明衍,拜见大王!"李明衍恭敬行礼。
秦王摆手示意免礼,目光如电般在李明衍脸上一扫而过:"适才路上,可见到徐方士了?"
李明衍一怔,随即如实答道:"适才在宫门外匆匆一瞥,未及交谈。"
"徐福此人..."秦王声音忽然放缓,意味深长,"智慧过人,术数非凡。"他没有说完,目光转向窗外,似在思索什么。片刻后,才重新看向李明衍,"且不说他。今日召你前来,是要细问修渠之事。"
李明衍心中一紧,不知秦王所指为何。
"自寡人驾临以来,三日内工程进度超乎预期。"秦王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啜一口,"据蒙武所言,这主要归功于你的昼夜调度与技艺精湛。只是,其中可有难处?"
"回大王,"李明衍如实相告,"眼下渠道开挖虽已恢复往日之势,但多处仍有隐患。"他指出数处地形复杂之地,详细分析了可能遇到的困难,以及相应的解决方案。
秦王静静聆听,偶尔颔首,眼中不时闪过赞许之色。待李明衍汇报完毕,他问道:"郑国此人,你如何看?"
这一问令李明衍心头一震。自泾水之争以来,郑国的身份始终是个谜。他既是韩国遗民,又是秦国水官;他的渠道设计利民利国,却也有人称之为"疲秦计";他对李明衍亦师亦友,却又时常隐藏心事。这一问,直击要害。
"郑先生精通水理,经验丰富。"李明衍谨慎答道,"此渠若成,将造福秦国千秋万代,此乃不争事实。至于其人心迹...臣才疏学浅,不敢妄议。"
"你倒是谨慎。"秦王冷笑一声,秦王起身,缓步踱至窗前,背对李明衍,声音忽然低沉:"你与郑国日夜相处,可看出他有何异常之处?"
李明衍心头一紧,知道此问关乎重大。他仔细回忆郑国的言行。
"启禀大王,"李明衍沉吟道,"臣与郑先生相处以来,确觉其言行有时不合常理。他对六国之事了如指掌,对秦国朝堂内幕亦知之甚多。尤其是永安里事变后,他似早有预料,应对从容。然而..."
"然而什么?"秦王回身,双眼如鹰隼般锐利。
"然而此渠若论工艺,确实无懈可击,当真能利国利民。"李明衍坦然道,"至于郑先生的真实身份与意图,臣难以妄断。"
秦王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心怀坦荡,直言不讳,难得。"他重新回到座位,"郑国是否另有所图,寡人心中有数。如今国有疑难,百姓渴水,兴修此渠乃当务之急。你只需专心治水,无需过问其他。至于郑国..."秦王顿了顿,声音骤然转冷,"同朝为官,能够共事即可,切莫过分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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