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函谷关前停下,守关将领亲自上前检查通关文书。当他看到那枚玉质印章上"韩国使节"五个字时,神色一凛,随即恭敬地退后两步:"原来是韩国使者大驾,请!"
车队继续前行,穿过蜿蜒的山道,越过层层关卡,终于在第三日黄昏时分抵达咸阳城。
城中街道已然华灯初上,酒肆茶楼熙熙攘攘,一派繁华景象。车队没有在城中停留,径直向城西行去,最终停在一处幽静的院落前——韩国驻秦外交馆驿。
馆驿大门早已洞开,数名身着韩国服饰的官员恭候在门前。为首一人约莫五十上下,面带谦卑微笑,见车队停下,连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下官姜蒙,韩国驻秦馆驿长,恭迎韩非大人。"
车帘掀开,韩非从容步下,目光如水般平静却深邃。他微微颔首:"姜馆长辛苦了,免礼。"
姜蒙不敢怠慢,亲自引导韩非进入馆驿。院中灯火通明,处处打扫得一尘不染,廊下已摆好香茗点心,仿佛早有准备。
"先生一路劳顿,请先用些茶点歇息。"姜蒙殷勤道。
韩非摆摆手:"不必多礼。先安置随行人员,我有要事相商,各位即刻到内堂相见。"
说罢,他径直走向内堂。姜蒙连忙吩咐下人安排,然后带着几位心腹急匆匆跟上。
内堂灯火明亮,窗户却已关紧,厚重的帘幕隔绝了外界的视线。韩非坐在主位上,目光从在座各人脸上一一扫过,那眼神如同冬日的阳光,带着温度却不失锐利。
"诸位远离故土,在秦为韩国效力,实为不易。"韩非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我此行带来国君的问候与嘉奖,各位当得。"
众人连忙起身谢恩。韩非示意大家坐下,声音渐沉:"如今韩国内忧外患,存亡未卜。而诸位在此坚守,如同韩国插在秦国心脏的一双眼睛,至关重要。"
他略作停顿,目光转向姜蒙:"姜馆长,我有三事相询。"
姜蒙立刻挺直腰背:"大人请问。"
"第一,成蟜之乱中,被秦军屠戮的我韩国在秦公卿及其家眷,可曾寻得幸存者?"
姜蒙面色一暗,低声回答:"回大人,我等日夜搜寻,然恐怕...恐怕已然寥寥。秦人行事狠辣,几乎...几乎都被族灭了。"
韩非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继续搜寻,不必灰心。无论年龄大小,只要是我韩国的骨血,都要竭力保全。这些孩子,是韩国的未来。"
姜蒙擦去眼角的泪水,郑重点头:"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第二事,"韩非继续道,"我与秦王的会面可曾安排妥当?"
一旁的瘦高男子连忙答道:"回大人,已安排在十日后。据我们的消息,秦王对大人的着作颇感兴趣,尤其是《孤愤》一书。"
"这类消息,日后尽量避免使用内线打探。"韩非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韩国在秦的内线已然不多,各位须珍视每一份力量,保护好自己。"
众人面露惊讶,随即肃然起敬。韩非的这番话,显示出他对下属生命的关切,与传闻中冷酷无情的法家大师形象大相径庭。
"大人仁厚。"姜蒙由衷感叹。
韩非微微摇头:"非是仁厚,而是务实。法家之道,不仅在于法度,更重在对人才的重视。法之本质,是让贤者为国用,能者尽其力,蝇营小人畏惩而不敢为非。国之兴亡,系于人才,得士者昌,失士者亡。诸位身在异国,为韩国肝脑涂地,正是人才所在。"
这番话如春风拂面,让在座众人心中温暖。他们看向韩非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爱与感动。
"第三事,"韩非忽然压低声音,"可确认了'那个人'的下落?"
室内气氛骤然紧张,姜蒙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窃听后,轻声回答:"已经确认,就在廷尉署的特别监区。我们已经打点好了看守,随时可以安排大人前去。"
韩非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安排明日夜间,我去见他。"
"一定安排妥帖,定让大人来去自如。"姜蒙郑重承诺。
同一时刻,廷尉署的特别监区内,李明衍正伏案疾书。自从魏般走后,他更加专注于水利着述,仿佛只有在笔墨之间,才能暂时忘却牢狱之苦与离别之痛。
铁窗外,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地面上,勾勒出一道道铁栏的影子。偶尔传来的更夫打更声,提醒着这座城市的寂静与沉眠。
"咔嗒"一声轻响,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李明衍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狱卒走了进来。
"李大人,例行检查。"那狱卒面无表情地说,同时指了指对面的空牢房,"那边有新犯人,不要与他交谈。"
李明衍点点头,继续埋首于书写。他察觉到今晚的牢区格外安静,连平日里的喧哗声和呻吟声都消失了,似乎其他囚犯都被转移到了别处,只剩下他和那个"新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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