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抱着干净柔软的素锦中衣跑回来时,云舒已将脸上大部分血污擦拭干净,只留下额角那道狰狞的伤口和两边高肿的戒尺印痕,在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刺眼。她接过中衣,动作缓慢而艰难地换上,冰凉的丝绸触碰到伤痕累累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
“娘娘……奴婢帮您上点药吧?”春喜看着那道还在渗血的额角伤口,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小声提议道,“奴婢去太医院……”
“不必。”云舒立刻打断她,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淡,“一点小伤,死不了。”她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她的伤口,尤其是太医院的人。谁知道太后或者那个魔鬼皇帝会不会在药里动手脚?她更不想欠这深宫里任何人情。
她扶着梳妆台站直身体,撕裂的华丽翟衣被她随意地丢在地上,只穿着素白的中衣,显得身形更加单薄。她望向窗外,天色已近黄昏,金红色的余晖透过高窗洒进来,在冰冷华丽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光影。
“闷。”云舒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放大的虚弱和烦躁,“扶我出去透透气。”
“啊?可是……娘娘,陛下让您……”春喜有些犹豫,想起萧衍临走前冰冷的命令。
“陛下只让我收拾干净,没说让我在这金丝笼子里憋死。”云舒打断她,语气带上了一丝不耐和隐隐的压迫感,“还是说,你也想学李嬷嬷,教我规矩?”她微微侧头,红肿破皮的脸颊在暮光下显得有些可怖。
春喜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摆手:“不不不!奴婢不敢!奴婢这就扶娘娘出去!”她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云舒的胳膊,避开了她手臂上的淤青。
椒房殿外连接着一个巨大的、精心打理的后花园。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在暮色中别有一番景致。然而空气里弥漫的依旧是那种浓重甜腻的皇家熏香,混合着草木的气息,形成一种怪异的感觉。
云舒在春喜的搀扶下,沿着铺着鹅卵石的蜿蜒小径缓慢行走。膝盖的旧伤和腰腹间的钝痛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额角的伤口在走动中隐隐抽痛。她看似在欣赏园景,实则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寻找着春喜口中那片老桃林的位置。
就在她们绕过一座巨大的太湖石假山时,一阵刻意压低的、带着浓浓嫉妒和恶意的议论声,顺着晚风飘了过来。
“哼,瞧瞧,出来了!我还当被陛下训得没脸见人了呢!”
“啧啧,看看那副鬼样子,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走路都打晃,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
“也不知道陛下看上她什么?一个山野妖道,粗鄙不堪!听说在道观里整天就知道炸炉子烤红薯,跟叫花子似的!”
“就是!哪比得上晚晴皇后一根头发丝?晚晴皇后那才叫真正的国色天香,温婉贤淑!这妖道,连提鞋都不配!”
声音来自不远处一座精致的六角凉亭。几个衣着华丽、环佩叮当的宫装女子正坐在亭中,对着云舒的方向指指点点,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和幸灾乐祸。为首一人,云舒认得,正是她的明慧师姐!她如今换上了一身妃嫔的装束,珠翠满头,脸上带着刻薄的冷笑。
云舒的脚步顿住了…很是诧异,甚至懵逼当场。
明慧,她是皇帝的妃嫔!
怎么回事?
明慧显然也看到了云舒,脸上的讥讽更浓了。她故意提高声音,对着身边的妃嫔说道:“哎呀,姐妹们快看,这不是咱们新晋的‘皇后娘娘’吗?怎么这副尊容就出来了?也不怕冲撞了园中的花木精灵?哦,我忘了,妖道嘛,自然是不怕这些的,说不定还和那些东西是一家呢!”
刻毒的讥笑声在凉亭里响起。
云舒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攥紧了袖袋里那块包裹着“特制”胭脂的丝帕。掌心伤口的刺痛让她保持着清醒。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幸灾乐祸的脸,平静地看向明慧,红肿破皮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开一个弧度。
明慧被她看得心头莫名一悸,脸上的讥笑僵了一下。
云舒没有理会她,只是微微侧头对着春喜,声音不大不小,清晰地问道:“春喜,本宫问你,这御花园里,可有……猪圈?”
“啊?”春喜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茫然地摇头,“回……回娘娘,御花园里……没有猪圈的……”
“哦?”云舒的声音拖长,带着一丝遗憾,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过凉亭,“那真是可惜了。本宫还以为,这御花园里有什么稀罕的品种,叫唤得如此……与众不同。”她特意在“叫唤”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噗嗤!
虽然气氛紧张,春喜还是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又赶紧死死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凉亭里的讥笑声戛然而止!明慧和那几个妃嫔的脸色瞬变得极其难看!云舒这话,分明是在骂她们是猪!是畜生!
“你……!”明慧气得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指着云舒,“妖道!你敢辱骂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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