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城西派出所。
民警老吴坐在办公桌前，眉头紧锁。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陈岚昨天提交的U盘里的一段视频——画面有些晃动，角度隐蔽，显然是用手机偷拍的。地点像是在一个嘈杂的咖啡厅角落，时间是几个月前，陈默出事之前。画面里，杨雪和张强面对面坐着，姿态亲昵，远超出普通朋友的距离。张强的手甚至暧昧地搭在杨雪的手背上摩挲着。虽然录音环境嘈杂，但隐约能听到杨雪娇嗔的声音：“…强哥，那事儿你可得帮我快点办…陈默那傻子好糊弄，但我怕夜长梦多…” 张强则含糊地应着：“放心…宝贝儿…”
老吴按下暂停键，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这段视频的获取方式确实存在瑕疵（公共场合偷拍），但其中透露的信息量却不容忽视。它清晰地指向了一点：杨雪与张强的关系，在陈默出事前就极不寻常！这为后来酒吧冲突、陈默遇袭等一系列事件，提供了关键的动机背景！甚至可能直接指向了雇凶伤人的线索！
他拿起内线电话：“小赵，过来一下。”
一个年轻警员很快进来：“吴哥？”
“查一下这个人，”老吴指着屏幕上张强那张带着商人精明的脸，“张强，做建材生意的。还有他名下或者关联的公司，尤其是那个叫‘鸿运建材’的。重点查查他最近几个月的资金流水，特别是大额异常支出，有没有流向一些社会闲散人员，比如外号‘豁牙’，下巴有疤的那个。” 他把豁牙的特征照片推过去。
“豁牙？”小赵拿起照片看了看，“这人我有点印象，街面上混的，有几次打架斗殴的案底，但都是小打小闹，关几天就放了。下巴这疤好像是去年跟人抢地盘被砍的。吴哥，你怀疑他跟陈默那案子有关？”
“不是怀疑，是高度关联！”老吴语气肯定，“陈默的姐姐提供了新线索，这个豁牙在陈默出事后，还持续出现在医院附近盯梢偷拍，并涉嫌参与了对陈默朋友张磊工厂的打砸和恐吓！把豁牙最近的行踪轨迹给我摸清楚！还有，申请技侦支持，重点监控杨雪和张强的通讯记录！我有预感，他们很快会有新动作！陈家那边，压力很大！”
“明白！”小赵神情一肃，立刻领命而去。
老吴看着电脑屏幕上定格的画面，杨雪那张带着算计的侧脸和张强油腻的笑容，让他感到一阵厌恶。他拿起桌上那份关于老周被杨父推下楼梯致残的案卷，又看了看陈默脊髓损伤的医疗鉴定报告，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无论对方如何狡猾，如何用下三滥的手段骚扰施压，只要证据链逐渐清晰，法律的铁拳，迟早会落到这些恶徒的头上！他拿起陈岚留下的联系方式，犹豫了一下，暂时没有拨通。现在告诉她进展，可能反而会给她带来不切实际的期望和潜在的危险。再等等，等网收得更紧一些。
市人民医院病房。
陈默在下午的高压氧治疗后，显得更加疲惫，沉沉睡去。陈母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低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块旧手帕，神情木然。杨雪那通催命般的电话，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三天…三天时间，去哪里弄几十万？家里的积蓄早已在给杨雪治病和陈默的抢救中耗尽，还欠着亲戚朋友一屁股债。陈岚那里…陈母不敢想，女儿为了弟弟，几乎把自己的小家也拖垮了。陈岚端着一盆温水进来，轻轻拧干毛巾，动作轻柔地给弟弟擦拭脸和脖子上的汗。她的脸色同样凝重，但眼神深处却比陈母多了一份沉静的决绝。
“妈，”陈岚低声开口，打破了病房里压抑的沉默，“杨雪的电话，您别往心里去。她就是条疯狗，乱咬人。”
陈母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和焦虑：“岚岚…她说三天…她真敢带人来闹的…你弟弟现在这个样子，受不得刺激啊…还有老周那边…” 想到可能发生的混乱场面，陈母的身体就抑制不住地发抖。
“妈，您放心。”陈岚握住母亲冰凉颤抖的手，用力捏了捏，试图传递一些力量，“她不敢！派出所的吴警官已经受理了我们提交的新证据，警察现在盯着他们呢！她要是真敢带人来医院闹事，正好让警察抓个现行！那是自投罗网！”
“可是…钱…”陈母依旧忧心忡忡，“她说要钱…我们哪还有钱…”
“我们没有，她更清楚我们没有！”陈岚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她就是故意恶心我们，逼我们！想让我们方寸大乱！妈，我们越慌，她越得意！我们偏不！我们就当她是放屁！照顾好默默，让他安心康复，比什么都强！钱的事，我去想办法周旋，您别操心！” 她嘴上安慰着母亲，心里却沉重如铁。她知道杨雪的威胁绝非空穴来风，豁牙那帮人就在暗处。报警是威慑，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就在这时，陈岚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以为是杨雪的骚扰信息，不耐烦地拿出来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
【陈姐，小心。有人要对你弟动手。地点可能在医院外面。豁牙。】
陈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攥紧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条信息是谁发的？是警告？还是陷阱？可信度有多少？豁牙…果然是他们！他们竟然真的敢在医院外面动手？！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陈岚的全身。她下意识地看向沉睡中的弟弟，又看向忧心忡忡、毫无所知的母亲。暗处的阴影，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和迫近！对方已经彻底撕下了最后一点顾忌，直接亮出了獠牙！康复之路上的那点微光，在狰狞的恶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迅速将短信内容转发给了民警老吴，并附言：“吴警官，刚收到匿名短信警告！请务必重视！我弟弟现在非常危险！” 发完信息，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警惕地望向楼下医院门口熙攘的人流车流。每一张陌生的面孔，每一个在阴影处停留的身影，此刻在她眼中都充满了可疑。
夜色，正悄然降临。医院明亮的灯火，也无法完全驱散那潜伏在四周、蠢蠢欲动的黑暗。陈岚站在窗边，像一只护崽的母兽，身体紧绷，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下方，守护着病房里这来之不易的、用巨大代价换回的微小希望。战斗，已经无声地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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