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大亮。老马瘫在地上,像个被放空的巨大面口袋,呼哧呼哧牛喘,一身肥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动着。满脸油汗混着地上的尘土,糊成了泥壳。
他两眼失神,死死盯着滚落在不远处的乌木匣盖,那眼神如同刚被厉鬼吸走了半条命。
“没…没事…”老马喉咙里发出破风箱的嘶嘶声,“凳子…凳子不稳当…摔…摔了一下…”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胳膊腿都软得不听使唤,小六子赶紧上前,费了老鼻子劲才把他这身膘从地上拖起来。
“吓死我了!”小六子看着他煞白如纸的脸,狐疑地看了看那空荡荡的盒子,“真没事?看您这脸白的…”
“能有啥事!滚!滚回去睡觉!”
老马强作镇定,把眼一瞪,将小六子轰了出去,顺手将门板重重撞上,插好销子。
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老马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刚才那棺材里的血红旗袍、那只活爬的蜈蚣、那只泛着青绿幽光的竖瞳…如同冰冷的毒蛇绞缠着他的心脏。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痛让他稍稍定神。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地面,那枚脱离匣体的乌木盖子静静躺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
盖子内侧朝上。
老马的目光瞬间凝固。
盖子的内面,并非光滑平整的木面。就在那本该严密扣合的位置,清晰地用某种艳红得如同干涸人血的朱砂颜料,画着一幅极度怪异、令人脊背发凉的图画!
七辆破旧肮脏的金杯面包车。七张车牌被刻意画得模糊发虚,像蒙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厚厚污渍。
但车厢却极其逼真——玻璃上凝满了厚厚一层仿佛永远不会融化的灰白冰霜,冰层上布满了扭曲的裂纹,如同一只只碎裂的眼睛。
最让老马心脏骤停的是其中一辆车的驾驶室。前挡风玻璃上冰霜略微稀薄处,一个用粗劣手法喷上去的“快捷快递”的标识字迹透过冰层依然可辨。
而车内挂着的那个司机工牌——照片上那张年轻但眉眼间堆满了生活风霜磨砺出的愁苦面容,正是刚才在棺材边给死人点烟的刘三儿!工牌上褪色的字迹仿佛还在眼前——“刘三强”。
寒气从老马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七辆车!冰封!三年前集体在南山废弃矿区人间蒸发的快递车!
与乌木匣底照片上的这七辆一模一样!这根本不是巧合!
也不是什么他妈的赝品做旧!
这盒子,它认得那些消失的人!它在放映他们的鬼故事!
刚才那具倒在烂尾楼里、脚底板刺着“光字三十七”的倒悬冻尸的死气、那股子渗进他头发丝里的煤油铁锈尸臭气味,如同千万只冰凉腐臭的蛆虫,瞬间涌回老马的感觉里。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柜台边缘剧烈地干呕起来,喉咙里只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不……不对……”老马哆嗦着瘫坐回太师椅上,眼珠血红。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的匣盖和柜面上的匣子本体。
肯定还有东西!这盒子这么邪性,能装死人影像,能画鬼车图,怎么可能没有暗格?
恐惧在胸腔里凝固成铁砣,压得他喘不过气,但另一种更强烈、近乎自毁式的好奇和贪婪,如同毒藤蔓般死死缠绕着他的理智。
万一……万一里面藏的是值钱货呢?金子?宝石?藏宝图?刘三儿那翡翠扳指说不定就是从这里流出去的?这盒子就是装着谜底的潘多拉魔盒!
老马脸上的横肉剧烈抽搐了几下,眼睛里的恐惧和贪婪像两条毒蛇在厮杀。他最终像个准备跳崖的赌徒,猛地扑到柜台前,颤抖的双手死死抓住柜台面上的乌木匣子主体。
盒子内壁那些扭曲如铁笼围栏的铭文,在手指触碰的瞬间,仿佛散发出一股冰寒刺骨的磁力。
他不管不顾,翻过盒身,手指在盒底那片镶嵌着诡异“玉片”的地方周围粗暴地按压、抠挖,仔细摸索着边缘的木料过渡,寻找可能存在的缝隙。
没有。盒底光滑如一整块黑冰。
他喘着粗气,再次翻过来,目光落在盒子内侧边缘。就在玉片被取出形成的那个浅浅凹槽上方大约一寸的位置,一片相对平整的内壁上,他粗糙油腻的指腹反复摩挲而过。
手感不太对劲。这里没有刻密密麻麻的符文。指腹下的触感像是一种……某种极其细微的、经过打磨处理的浅浅划痕构成的隐蔽路径?非常细微的凹凸感,像是某种古老的密码锁盘!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攫住了他。他再次看向那个触发影像的匣盖中心凹陷!
那凹陷,那符咒……他猛地再次捡起地上的匣盖!他哆嗦着举起匣盖,如同举着一面沉重的命运盾牌,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进行一场极其危险的献祭。
然后,他用力地将匣盖中心那个纽扣大小的凹陷——那个如同眼睛的凹坑——朝着盒子内侧他指腹下感应到那细微异常划痕区的中心位置,狠狠地对合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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