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工票八张 折银三分 买黑膏一两 煤块一筐……”
字迹扭曲无力,透着一股麻木的绝望。
第二页、第三页……大多记录着琐碎数字、工分、买粮买劣质烟土酒水的记录。
字里行间透着一种行尸走肉般的麻木,间或有几句潦草咒骂日本工头或者矿上的恶毒诅咒,笔画用力极狠,几乎戳破纸背。
刘三儿忍着恶心快速翻动发脆的纸页。腥膻的铁锈味越来越浓烈,几乎附着在每一页纸上!笔记里记录的日子停留在“昭和十二年冬月廿九”。
后面几页空空如也,只残留着大量被水浸后留下的褶皱痕迹,某些页面甚至有明显的撕扯残破,似乎被人刻意销毁过什么。
就在他失望之余,即将合拢这本充斥着绝望气息笔记本的刹那——
噗通!
一直紧握在左手、微微颤抖的翡翠扳指不知何时变得格外温热,甚至有些烫手!它毫无征兆地从他沾满煤灰油污的指根猛地向前一滑!带着一股微妙的牵引力!指环内圈狠狠砸在笔记本摊开的倒数第二页纸面上!
就在扳指温热的环状边缘摩擦过那页粗糙泛黄、遍布被水泡后霉烂痕迹和污渍的纸页瞬间——
嗤!
一片极其细微的血红色粉末!如同被研磨成粉尘的干涸血痂,竟从扳指与纸张接触的边缘被无声地抹开、晕染在污秽的纸面上!光线昏暗,那点新晕开的红色粉末几乎难以察觉!
几乎是同时!
一股温热潮湿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纸页下方吹拂上来!气息极微弱,却带着极其清晰的硫磺燃烧与新鲜油脂滴落的焦糊气味!像是有人对着这本摊开的笔记本在缓慢而沉重地呼吸!
这本残破发霉的本子……它是活的?!
嗡!刘三儿瞬间浑身汗毛倒竖!心脏狂跳到喉咙口!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信舔上后颈!他猛地抓起搁在墙角炉边的一个装满浑浊凉水的破搪瓷壶!
哗啦!
毫不犹豫地将半壶冷水狠狠泼在摊开的笔记本纸页上!这是矿灯油尽时,穷急下用劣质黑墨水应急记录时常用的笨办法——水浸显痕!赌的就是当年写日记的人用了特殊的、怕水的东西当墨水!赌的就是那血腥的铁锈气味!
水液迅速浸透污渍斑斑的纸页。
纸页被浸湿的部分颜色加深,却没有立刻显现出任何异常。炉火的光芒被壶水泼溅搅动得摇曳不定,昏黄的光影在湿纸上跳动。
一秒……两秒……
就在刘三儿以为失败、心往下沉的时候——
湿透的纸张纤维深处!一层极其稀薄、仿佛用某种特殊油脂掺和了极细粉尘书写的“墨迹”轮廓,如同浮在水面的油花印迹,极其诡异地、一点一点地在被水洇透的黄色纸面上浮现出来!
字迹颜色是那种极其刺眼的暗红!仿佛用新鲜血液混合着煤渣粉末写就!
笔画扭曲痉挛,如同无数绝望濒死的挣扎抓痕!随着水痕的彻底洇开,日记本被撕扯过的最后几页纸上,原本空白或被污渍覆盖的区域,血字开始大片大片地、无声无息地凸浮出来!
血字狰狞:
“……撑……撑不下去了……前山的矿洞透水……堵不住了……”
“……塌了……都埋里头了……”
“……南面坑道封了……东边……也……”
“……监工的……太君……命令……必须守住……产量……守住……”
“……封……封矿……”
“……填……填井……堵水……填……填……”
“……要祭……活……活祭……”
字迹到此变得极其潦草混乱,仿佛书写之人已彻底崩溃!暗红的血色在泛黄的纸上如同尚未凝固的伤疤!
那“祭”字被反复涂抹重写多次,最后一笔更是拉得极长极颤抖,几乎要划破纸页!刺鼻的血腥硫磺气息在纸页湿润后被激发,浓烈地钻入鼻腔!
刘三儿双手死死攥着笔记本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颅,太阳穴突突直跳!活祭?!拿活人填井堵水?!这满纸的血腥字迹如同重锤砸在他心上!
水痕继续扩散。最后一页纸的右下角!一个更加细小、却带着滔天绝望的字迹猛地浮现出来!那是用指尖蘸满鲜血混着煤渣写下的——只有三个字:
——刘满囤——
爹的名字?!刘满囤?!
刘三儿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父亲刘满囤?!昭和十二年矿难?!他是……监工的执行人?!参与活祭的帮凶?!所以他才在女鬼背上被刺着“光字零柒”的钉子?!所以那血指印才在矿车上指控他弑亲?!
巨大的背叛感与深不见底的恐惧瞬间将他吞没!眼前发黑!
就在他陷入巨大精神冲击、浑身剧烈颤抖的时刻——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彻骨冰寒的风息,如同蛇吻般轻轻拂过他的后颈。风的气息冰冷而潮湿,带着深秋霜降后枯草上凝结的那种冰晶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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