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
那暗红色的气泡,像一串串腐烂的眼珠子,在浑浊死寂的水面不断破裂、翻涌。每一次破裂,都带起一股更浓重的、带着铁锈和血腥的腐朽气息,丝丝缕缕地弥散在冰冷的空气里,钻进鼻腔,激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晚晚!水里!水里那是什么鬼东西!”张嫂带着哭腔的嘶喊从院门方向传来,她不知何时竟壮着胆子开了门,扒着门框,脸吓得比鬼还白,死死盯着水塘中心那诡异的冒泡处。
我心头猛地一紧!青铜门!那东西还没完!
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不行!必须离开这里!马上!
“张嫂!过来!帮我!”我嘶声喊道,声音干哑得像砂纸摩擦。顾不上再看那诡异的水泡,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想把泥泞里蜷缩着的江屿架起来。他褪去鳞片后的身体沉重得像块冰冷的石头,赤裸的上半身布满深可见骨的伤口和干涸的墨色污血,皮肤苍白得吓人,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来了!来了!”张嫂跌跌撞撞地冲过来,看到江屿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吓得又是一声短促的惊呼,但还是咬着牙,和我一人架起江屿的一条胳膊。
“呃……”昏迷中的江屿似乎被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极其痛苦、沙哑的闷哼,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苍白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眼皮下的眼珠剧烈地转动着,仿佛在无边的梦魇里疯狂挣扎。
“江屿!忍着点!我们回家!”我心如刀绞,一边和张嫂拼尽全力把他沉重的身体往上拖,一边在他耳边急促地低语,试图唤醒他哪怕一丝意识。
他的身体冰冷僵硬,每一次拖动都异常艰难。泥泞湿滑,我们几乎是连拖带拽,才把他从深陷的泥坑里弄出来。他赤裸的脚踝和小腿被淤泥里的碎石划破,又添了几道血口子,看得我眼眶发热。
“晚晚……他……他能活吗?”张嫂喘着粗气,声音发颤,看着江屿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和不断渗出的黑血。
“能!”我斩钉截铁,声音带着自己都不确定的狠劲,“王婶儿能救!娃儿也能救!他也能!”像是在说服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快要崩溃的神经。
我们架着江屿,一步一滑,艰难地朝着院门挪动。身后水塘里那“咕嘟咕嘟”的冒泡声越来越密集,水面翻涌的暗红色范围似乎在扩大,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腐气息也越来越浓重,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我们。
“快!快进来!”好不容易挪到院门口,张嫂松开手,赶紧去拉门。我独自支撑着江屿大半的重量,膝盖一软,差点和他一起栽倒。
就在这时——
“吼……”
一声极其低沉、如同野兽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苦嘶鸣,从我臂弯里传来!
江屿的身体猛地一僵!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在对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他那只被我架着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濒死的绝望和本能,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
“呃!”我痛得闷哼一声,差点松手。
“晚……晚……”一个极其微弱、沙哑、破碎得不成调的音节,如同被砂纸磨过,极其艰难地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了出来。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我的心上!
他叫我了!他在叫我!
巨大的酸楚混合着狂喜瞬间冲上鼻尖,眼眶热得发烫。他还认得我!他还有意识!
“我在!江屿!我在!”我顾不上手腕的剧痛,更紧地架住他,把脸凑到他耳边,声音带着哽咽,“别怕!我们到家了!马上就安全了!坚持住!”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扣着我手腕的力道稍稍松了一丝,但那痛苦压抑的嘶鸣并未停止,身体依旧僵硬冰冷,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疯狂转动,显然还在与体内某种可怕的力量痛苦搏斗。
“快!搭把手!”张嫂也听到了那声微弱的呼唤,又惊又喜,赶紧过来帮我一起把江屿往院子里拖。
终于,我们连滚带爬地把江屿沉重的身体拖进了院子。张嫂“哐当”一声死死关上院门,插上那根并不粗壮的门栓,整个人虚脱般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抖得像筛糠。
我也支撑不住,和江屿一起摔倒在堂屋门口冰冷的泥地上。后背撞在门框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但顾不上自己,立刻翻身去看江屿。
他侧躺在泥水里,身体蜷缩着,像一头重伤濒死的野兽。赤裸的上身伤口纵横交错,墨色的污血混合着泥水,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眉头紧锁,牙关死死咬着,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痛苦呜咽。那只刚刚还死死扣住我手腕的手,此刻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手指微微蜷曲着。
“王婶儿!娃儿!”我急声呼唤。
堂屋里,王婆子依旧躺在草席上,脸色灰败,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右臂那骇人的青黑色已经消退到了手肘附近,只是溃烂的伤口看起来依旧吓人。娃儿被张嫂小心地放在旁边铺了干草的破木板上,小小的身体盖着一件旧衣服,胸口那片青灰色的鳞片依旧贴着,散发着微弱但稳定的淡金色光芒。他的小脸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会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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