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耿已经行动起来,动作麻利地开始收集散落的、还能用的东西:老林那把宝贝火铳、一些散落的干粮、水囊,还有角落里那卷被雪水浸湿了一半的破狼皮褥子。赵大柱也强撑着,扶着几乎无法行走、冻伤严重的赵大山,兄弟俩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痛楚。
没有过多的言语,劫后余生的人们在沉默中迅速行动起来。木屋外,是铺天盖地的雪白世界,被初升的朝阳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红。积雪深厚,一脚下去能没到膝盖,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寒风依旧凛冽,刮在脸上像刀子,但不再是昨夜那种带着阴邪哨音的死亡之风,而是属于山野的、凛冽却干净的寒气。
江屿一手紧紧搀扶着我,另一只手牢牢牵着小石头。他走在我外侧,高大的身躯替我挡住了大部分迎面吹来的寒风。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仿佛刚才那场耗尽全力的搏杀并未对他造成实质性的损伤。只有我能感觉到他手臂传来的微微颤抖,以及偶尔侧过头看我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力压抑的痛楚和担忧。
“慢点,踩实了再动。”他低声提醒,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却清晰地落在我耳中。
我点点头,后背的伤口在走动中被牵扯,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但看着他挺直的脊背,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不容置疑的支撑力量,这点疼痛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
老林和老耿走在最前面开路,两个老猎户在深雪中行走的经验丰富得多。老林依旧背着那杆长筒火铳,警惕的目光不时扫过四周寂静的山林,尤其是远处那片黑煞消失的、阴影浓重的密林方向。老耿则沉默地挥舞着一根捡来的粗树枝,替后面的人稍微扫开一点积雪。
赵大柱几乎是半背半拖着赵大山,走得异常艰难。赵大山那条伤腿冻伤严重,此刻在寒冷中更是僵硬麻木,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痛苦的吸气声。
“大山哥,撑住!下了山就好了!”赵大柱喘着粗气,不停地给哥哥打气,声音里也带着绝望的疲惫。
阳光越来越明亮,金色的光芒洒在无垠的雪原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气温似乎也在缓慢地回升。昨夜那场如同末日般的暴风雪,此刻只剩下被狂风塑造出的、覆盖一切的、奇形怪状的雪丘和雪檐。
不知走了多久,翻过一道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梁,视野骤然开阔。下方,被群山环抱的山坳里,依稀可见几缕稀疏的炊烟,在清冷的空气中袅袅升起,勾勒出一个小村庄模糊的轮廓。
“到了!前面就是靠山屯!”老林指着山下,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沙哑。
“哥!看到村子了!我们快到了!”赵大柱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狂喜。
希望,如同破云而出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所有人脸上最后的阴霾和疲惫。下山的脚步似乎也轻快了一些。
当我们一行人如同雪地里滚出来的泥猴,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地终于踏上靠山屯村口那条被扫开积雪的土路时,已经快到晌午了。
村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吠。几户人家的烟囱冒着青烟。我们的出现,尤其是我们这一身狼狈和伤痕,立刻引起了注意。有村民从自家院子里探出头来,看到是我们,脸上露出惊愕和关切的神情。
“哎哟!这不是老林头和老耿吗?还有江家小子?晚丫头?这…这是咋了?遇上狼群了还是咋地?”一个裹着厚棉袄、端着簸箕的大婶惊呼道,快步迎了上来,目光落在赵大山那条冻得青紫、肿胀得吓人的伤腿上,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老天爷!大山这腿…快!快进屋暖和暖和!”
其他村民也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帮忙搀扶几乎虚脱的赵大山兄弟。
喧嚣的人声,熟悉的乡音,带着烟火气的温暖,瞬间将我们拉回了真实的人间。昨夜那场冰封雪埋、邪祟索命的噩梦,仿佛被这正午的阳光彻底驱散,只留下深入骨髓的寒冷记忆和身体的疲惫伤痛。
江屿依旧紧紧搀扶着我,没有立刻松开。他的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乡亲,最后落回我脸上。阳光落在他沾着雪沫和污迹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而坚毅的轮廓。他眼底深处那点暗金色的光芒早已沉淀下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种沉淀下来的、更加厚重的东西。
他微微低下头,凑近我的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异常郑重,每一个字都像烙印,烫进我的心里:
“晚晚,不怕了。”
“以后,换我护着你。”
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只有这简简单单、沉甸甸的八个字。像一块磐石,落在我经历了昨夜惊涛骇浪、几乎支离破碎的心湖上。我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褪去了曾经的压抑和阴霾,如同被风暴洗刷过的天空,澄澈而坚定,清晰地映着我此刻狼狈不堪的身影,也映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一股巨大的暖流,混合着酸涩和后怕,猛地冲上眼眶。我用力咬住下唇,才没让眼泪再次掉下来,只是重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老林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像是在对我们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雪是停了,太阳也出来了…”
“可那东西留下的印子…”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望向村口外那条通往深山的小路尽头,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被周围的嘈杂淹没:
“…透着股邪性劲儿,像…活的一样。这事儿,怕是没这么容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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