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静一静!”老林用火铳枪托重重顿了一下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勉强压住了沸腾的人声。他看向江屿,声音带着破锣般的沙哑:“江小子,你说!这钱,咋办?”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
江屿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痒,强压下咳嗽的冲动。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
“先救命!”
“钱在这儿,老林叔,王婶,大柱,你们几个当着大伙儿的面,点清楚!”
“大头,立刻送大山哥和老林叔去镇医院!老耿,”他看向旁边抱着胳膊、像根柱子般沉默的老耿,“你熟路,套车,带上大柱,还有…晚晚。”
他最后两个字落在我身上,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你也去。你的伤…也得让大夫瞧瞧。”
我心里猛地一紧。去镇医院?那得多少钱?这点钱够吗?赵大山和老林的腿是大事,我这点皮外伤算啥?
“我不去!”我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尖,“我这点伤没事!老孙头看过,上点药就好!钱…钱留着给大山哥和林叔救命!”
“晚晚姐!你去!”小石头不知啥时候钻到了我腿边,小手死死抓着我的裤腿,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全是担忧和后怕,“你胳膊流了好多血…你疼…”
“听江小子的!”王婶也挤了过来,一把抓住我没受伤的胳膊,力道大得吓人,“你这丫头!伤筋动骨一百天!那口子深着呢!还有后背!赶紧去!钱是挣回来的,不是省出来的!大山和老林是腿,你这胳膊后背就不是肉长的了?”她说着,眼圈又红了,“要不是你…昨晚那鬼东西…”
“就这么定了!”江屿没给我再反驳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力,瞬间压下了所有议论。他那只没受伤的左手,猛地拍在桌子上那堆黄白之物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点钱!套车!救人要紧!剩下的…”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一张张脸,“修路!买药!买粮!让靠山屯喘过这口气!该谁的工钱,该谁的山货钱,一分不少!我江屿说到做到!”
掷地有声!
没人再敢有异议。老林和王婶立刻招呼着几个识数的老娘们儿,围到八仙桌旁,手忙脚乱却又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点那堆晃花眼的铜钱和银角子。哗啦啦的数钱声,成了此刻最动听的乐章。赵大柱扑到赵大山身边,一边抹泪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哥,听见没?咱有钱了,去镇医院…”。
老耿一言不发,转身就出了堂屋,去院子里套他那架带车斗的骡车。
喧嚣混乱中,江屿扶着桌子,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闭上眼,额角的冷汗更多了,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胸口那片衣襟下的铜斑,搏动的频率似乎加快了些,每一次起伏都带来一阵隐忍的灼痛和眩晕。
“江屿?”我心头一紧,顾不上别的,几步挤到他身边,想扶他。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红血丝,那点强撑的锐利被深沉的疲惫取代。他摇摇头,避开我伸过去的手,声音嘶哑:“没事…有点晕。”
就在这时,一直蹲在角落里、死死盯着钱堆、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赵老三,突然像头被激怒的野猪,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嗷一嗓子就朝八仙桌扑了过来!
“我的!那是我家山核桃的钱!给我!”他嘴里喷着唾沫星子,布满冻疮的手像鸡爪子一样,不管不顾地就朝桌上刚点出来、还没来得及捆扎的一小堆铜钱抓去!
“赵老三!你干啥!”王婶尖叫。
“滚开!”旁边一个汉子想拦他。
场面瞬间乱成一团!赵老三像疯了似的,力气大得吓人,一把推开拦他的汉子,眼看那脏兮兮的手就要碰到铜钱!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江屿那只吊在胸前的伤臂,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感觉堂屋里陡然刮过一阵灼热的劲风!
“砰!”
一声闷响!
赵老三那肥胖臃肿的身体,像只被踢飞的破麻袋,猛地向后倒飞出去!“哐当”一声重重砸在后面的土墙上!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他瘫在墙角,捂着肚子,脸涨成猪肝色,张着嘴嗬嗬地倒气,眼珠子瞪得溜圆,满是惊骇和难以置信!
而江屿,依旧站在原地,吊着伤臂,仿佛从未动过。只有那只垂在身侧的左手,极其缓慢地松开。他胸口那片衣襟下,铜斑的搏动似乎更加剧烈了几分,灼热的气息透过布料隐隐散逸出来。他微微喘息着,眼神冰冷地扫过瘫在墙角的赵老三,又扫过瞬间被震慑、鸦雀无声的众人,声音如同淬了冰碴子:
“钱,一分不会少。”
“但谁再敢伸手乱抢…”
“别怪我不念乡亲情分!”
死寂。只有赵老三在墙角痛苦倒气的声音。
那股无形的、带着灼热压迫感的凶悍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所有贪婪和混乱。没人敢再动,没人敢出声。刚才还眼红脖子粗的几个汉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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