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外机在窗框上方发出哮喘般的震颤,金属格栅间漏出的风擦过防盗网,像有双布满老茧的手在反复摩挲生锈的琴弦。
苏棠在黏腻的黑暗中睁开眼,后颈的冷汗正顺着枕骨往下滑,把亚麻枕套洇出个湿漉漉的人形印记 —— 那是她昨夜辗转时留下的痕迹,此刻贴在皮肤上凉津津的,像块被冷藏过的膏药。窗帘是去年在宜家买的深灰亚麻布,此刻被夜雨浸透,像块发霉的棺木盖布,只在左上角留出一指宽的缝隙 —— 楼下 "24 小时驿" 便利店的霓虹招牌正透过缝隙往屋里爬,残缺的 "各" 字在雨幕中明灭,像根被反复按灭的烟头,每闪烁一次就把天花板上的水渍照成青紫色,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旧伤。
床头那台机械闹钟的铜制钟摆停在三点十七分的位置,指针边缘的荧光涂料早已斑驳,在晦暗中勉强勾勒出扭曲的数字轮廓。苏棠记得半个月前在巷尾旧货摊见到它时,卖家用布满油渍的抹布擦拭表盘,黄铜外壳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是九三年上海钟表厂的老货,走时准得跟心跳似的,您听这咔嗒声,比医院的心电图机还稳当。" 此刻那规律的咔嗒声却诡异地凝滞,唯有秒针的残影还在视网膜上跳动,像道永远止不住的伤口 —— 她数着那残影每七次闪烁,后颈就会传来针刺般的钝痛,仿佛有根细针正顺着颈椎骨缝缓缓下探。
手机在床头柜上第三次震动时,苏棠的指尖刚触到闹钟冰凉的玻璃罩。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壁纸上的阿尔卑斯雪峰突然出现裂痕,像素点如融化的积雪般剥落,露出底下翻涌的黑白噪波。她盯着噪波中若隐若现的模糊轮廓,心脏猛地收紧 —— 那团影子蜷缩的姿态,像极了医院产科保温箱里见过的早产儿,细小的胳膊肘还保持着在母体内的弯曲弧度,甚至能看见指尖无意识蜷起的褶皱。更诡异的是,噪波里隐约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和她此刻触碰屏幕的指腹动作完全同步。
"见鬼的二手市场......" 她低声咒骂着按向关机键,指腹却传来异样的黏腻,仿佛屏幕上蒙着层未干的黏液,带着体温的湿热。窗台方向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那盆养了三个月的虹之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动,肥厚的叶片相互拍打,发出类似湿毛巾甩在瓷砖上的闷响 —— 不是被风吹动的哗啦声,而是每片叶子都带着明确的节奏,像在模仿某种摩尔斯电码的敲击频率。她掀开薄被的瞬间,赤脚踩在地板上的脚心传来刺骨的凉意,像是踩在块从冰柜里刚取出的钢板上,凉意顺着小腿往上爬,直到膝盖内侧的皮肤都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七楼阳台垂下的床单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惨白的布料裹着生锈的栏杆,被雨水浸透后紧贴着金属框架,远远望去竟像具被剥去皮肤的躯体,肋骨的轮廓在布料下清晰可见。更惊悚的是,床单摆动的幅度与楼下便利店招牌的闪烁频率完全一致,每次 "各" 字亮起,床单就会猛地绷直,露出栏杆上那个暗红色的污渍 —— 上周她晾衣服时还没有,此刻却像团干涸的血迹,在青白的布料上格外刺眼。
手机突然在掌心发烫,雪花屏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是有人对着老式对讲机哭喊,信号被风雨撕成碎片。苏棠把听筒贴紧耳朵,先是听到电流的兹拉声,接着是三声短鸣、三声长鸣、三声短鸣 —— 摩斯电码的 SOS 信号,与她此刻剧烈的心跳完美共振。她数着心跳的间隙,发现每次长鸣时,后颈的冷汗就会多渗出一层,而短鸣时,脚底的凉意就会沿着脊椎往上窜,直到头顶的发梢都仿佛结了层薄霜。
汗珠顺着脊椎滑进睡裤,苏棠踉跄着扑向窗边,老式推拉窗的轨道里卡着半片枯黄的梧桐叶,窗框每移动半厘米就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像有人用指甲在黑板上反复划动,划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对面楼顶的防水层上,那个穿深蓝色工装的人影正举着探照灯,昏黄的光束穿过雨幕,在她的窗玻璃上投下晃动的光圈。探照灯的光晕边缘模糊,像是被水浸泡过的老照片,而那人影的轮廓异常僵直,双腿并得笔直,脚尖微微朝外 —— 这是标准的立正姿势,却出现在凌晨三点的楼顶,更诡异的是,人影举灯的手臂始终纹丝不动,仿佛是尊被钉在楼顶的蜡像。
虹之玉的陶盆炸裂声毫无预兆。苏棠甚至没来得及眨眼,就看见青色的瓷片向四周飞溅,最大的那片擦着她的鬓角划过,在镜面上留下道细长的裂痕 —— 裂痕延伸的方向,恰好指向床头柜上母亲的遗照。腐殖土混着蓝色胶囊散落在地板上,有粒胶囊滚到她脚边,月光下,胶囊壳上用指甲划出的双环符号清晰可见 —— 那是三天前她在卧室门框缝隙里发现的相同标记,当时她以为是前租客留下的涂鸦,用橡皮擦反复擦拭却始终无法完全清除,此刻在瓷片飞溅的瞬间,她突然看清标记的边缘带着极细的血痕,像是用指甲生生刻进塑料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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