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被迫仰起头,视线模糊地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瞳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冷酷和掌控一切的锐利,反而沉淀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痛楚?这陌生的眼神让她混乱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连抽泣都短暂地停住了。
“那个人,叫林国栋。”陆凛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重感,“十年前,策划并亲手执行了沈家灭门案的,就是他。他是核心成员之一。”他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目光紧紧锁着沈微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林国栋!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微早已伤痕累累的记忆深处!那个雨夜,那个模糊却狰狞的侧脸,那个沾满父母鲜血的身影!虽然记忆残缺,但这个恶魔的名字,早已刻入了她的骨髓!她的瞳孔骤然缩紧,身体不受控制地又剧烈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小兽悲鸣般的呜咽。
陆凛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这些年,他像阴沟里的老鼠,改名换姓,靠着当年从沈家和其他受害者那里掠夺的财富,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成功商人’,甚至混进了本地的名流圈。”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憎恶和鄙夷,“我一直在找他,用尽一切手段。不仅仅是为了你,微微,也是为了……”他顿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暗芒,“为了我自己的一些……过往。”
“过往?”沈微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尚未散尽的恐惧,眼神里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茫然和探究。这是陆凛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将他自己和那段血腥的过去联系在一起。
陆凛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指腹再次轻轻揩去她眼角新涌出的泪水。他的目光越过她,投向窗外沉沉的雨幕,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充满血腥的时空。“他是一个庞大、古老且极度危险的杀手组织——‘黑色曼陀罗’——的核心成员。这个组织扎根极深,行事狠毒,以清除‘障碍’、掠夺财富为生,成员之间等级森严,彼此联系隐秘。”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讲述禁忌秘闻的森然,“而我,与他们……有过一些极其不愉快的交集。” 他点到即止,刻意留下一个引人遐想的巨大空白,让沈微自己去填补那“交集”背后的血腥图景。
“所以……”沈微的思维艰难地运转着,试图理解这爆炸性的信息,“你杀他……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阻止他继续害人?”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的颤抖。这个解释似乎合理,却无法完全驱散她心底那巨大的疑云。陆凛处理尸体的冷酷熟练,那地下室消毒水的味道……这些细节依旧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神经。
“清理门户。”陆凛重复了这四个字,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裁决者般的冰冷权威。他低下头,重新对上沈微茫然又混乱的眼睛,眼神专注而幽深,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强行烙印进她的灵魂深处。“他手上沾染的血债,罄竹难书。法律?对于这种深藏在阴影里、有着无数张保护伞的毒蛇来说,太过无力,也太慢了。让他多活一天,就可能有新的无辜者受害。”他顿了顿,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逡巡,似乎在评估她接受的程度,“就像第七位遇害的富豪,新闻里的那个……你以为那是巧合吗?那是‘曼陀罗’的又一次‘收割’!而我,阻止了林国栋成为第八起惨案的执行者。”
沈微的呼吸猛地一窒。第七位富豪……黑色曼陀罗干花……新闻画面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闪过。陆凛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强行将她目睹的恐怖事件和他所谓的“正义”嫁接在了一起。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想要质疑,但巨大的精神消耗和陆凛此刻展现出的、带着痛苦和“坦诚”的姿态,像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地困住了她混乱的思绪,让她一时失去了清晰思考的能力。
“你……你凭什么认定是他?”她艰难地挤出疑问,声音微弱,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挣扎。
陆凛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极其短暂,带着一种猎物即将踏入陷阱的笃定。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小心地扶着依旧虚软无力的沈微,让她靠坐在床头,用柔软的靠枕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他起身,走向房间角落那个嵌入墙壁的、需要三重生物认证(指纹、虹膜、密码)的钛合金保险柜。
冰冷的电子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指纹验证通过。”“虹膜扫描确认。”“密码输入。”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侧滑开,露出里面分门别类存放的机密文件、印章和……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牛皮纸文件袋。
陆凛取出那个文件袋,动作沉稳而慎重,仿佛里面装着足以颠覆世界的秘密。他拿着它走回床边,没有直接递给沈微,而是先坐在床沿,将文件袋放在两人之间的丝绒床罩上。他侧过头,深深地看着沈微,眼神里充满了沈微此刻最难以抗拒的东西——一种沉痛的、带着保护意味的“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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