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 陈伯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手势凌厉地打出几个信号。早已待命的陆家精锐安保人员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而迅猛地行动起来,瞬间封锁了宴会厅所有通道,将惊惶未定的宾客们“礼貌”而强硬地控制在原地。高效、冷酷、不容置疑,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被瞬间激活。
整个宴会厅彻底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之前的混乱嘈杂被强行镇压下去,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无法控制的、低低的啜泣。所有的目光,或惊恐,或茫然,或探究,都聚焦在餐台旁那个散发着恐怖低气压的男人,以及他面前那朵静静躺在狼藉中的、妖异致命的黑色花朵上。
陆凛没有再看那花。他猛地转过身,一步就跨到了沈微面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应急灯幽暗的光线下,翻涌着沈微无法完全解读的惊涛骇浪——有尚未完全褪去的狂怒余烬,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还有一种……被看穿了某种秘密的、近乎狼狈的紧张。
“你怎么样?” 他的声音紧绷得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确认她的存在,却又在半空中猛地顿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在她脸上和身上急切地扫视,仿佛在确认她是否被那来自地狱的“礼物”所玷污、所伤害。
沈微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冰。她没有回答他近乎失态的问题。她的目光越过他宽阔的肩膀,依旧死死锁在那朵躺在托盘碎片和香槟酒液中的黑色曼陀罗上。花瓣边缘的露水,在幽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像恶魔无声的嘲讽。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目光穿透了陆凛眼中那些复杂的、翻涌的情绪,直直地刺入他瞳孔深处。那目光不再有迷茫,不再有摇摆的信任,只剩下一种被欺骗后的冰冷洞悉,和一种破开迷雾的、锐利的清醒。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落在死寂的水面,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清晰地传入陆凛耳中,也敲碎了他试图维持的最后一丝平静假象:
“他还在,对吗?” 沈微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在滚烫的烙铁上,瞬间蒸腾起无声的寒意,却又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清晰,“那个‘V’……他根本没死。这一切,都还没完。”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在陆凛竭力想要掩盖的真相之上。宴会厅里的幽暗光线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下颌线绷紧如刀削斧刻。他周身那股刚刚因暴怒而喷薄出的恐怖气场,在沈微这句轻飘飘的质问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凝滞、收缩,最终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他扣着沈微手臂的手指,无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那力道里透出的不再是单纯的保护欲,更像是一种溺水者抓住唯一浮木的绝望,一种被看穿所有伪装后的、无处遁形的紧绷。
时间在两人之间粘稠地流动着。周围宾客们压抑的呼吸声、安保人员低沉快速的指令声、远处隐约传来的设备检修的嘈杂……所有声音都退潮般远去,只剩下这片被死亡之花标记的方寸之地里,令人心窒的死寂。
沈微没有挣扎,也没有喊痛。她只是固执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双曾经盛满对他复杂爱恋与恐惧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和执着。她在等一个答案,一个她早已猜到、却必须由他亲口撕开的答案。
陆凛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一口烧红的炭。他避开了沈微那洞穿一切的目光,视线落在她锁骨下方那枚幽蓝的钻石吊坠上——那是他母亲冰冷的遗物,是他亲手为她戴上的、试图将她与自己的黑暗过往捆绑的象征。钻石的冷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瞳里,仿佛也冻结了最后一丝挣扎。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从肺腑最深处挤压出来的疲惫。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音节都透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无法挽回的沉重:
“是。”
一个字。重若千钧。
他抬起眼,终于再次迎上沈微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了暴怒,没有了伪装,只剩下一种近乎荒芜的坦诚,以及在那荒芜深处翻涌的、浓烈到令人心碎的复杂情绪——有恐惧失去她的战栗,有背负沉重秘密的疲惫,有对即将到来的、更恐怖风暴的预知,更有一种……尘埃落定后,反而滋生的、冰冷的决绝。
“他一直都在。” 陆凛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沈微的心脏,“顾议员?陆振山?他们不过是他庞大棋盘上随时可以丢弃的卒子。我们以为的终点……” 他微微停顿,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近乎嘲讽的弧度,“只是他游戏的开场白。”
他的目光越过沈微,落在那朵被安保人员小心翼翼用特制密封袋装起的黑色曼陀罗上。那新鲜欲滴的黑色花瓣,在应急灯惨淡的光线下,依旧散发着不祥的诱惑。
“这朵花,” 陆凛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却清晰地敲在沈微心上,“是他的问候。”
他微微倾身,冰冷的唇几乎要贴上沈微的耳廓,呼出的气息带着绝望的寒意,一字一句,如同来自深渊的判词:
“他说……‘游戏才刚开始,我的小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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