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残阳把铁窗的影子烙在墙上时,段誉在数第七十三块青砖的裂纹。
裂纹突然活了。青铜面具从墙缝里渗出来,两颗祖母绿眼珠泛着尸蜡的光。地牢铁门迸出火星。不是狱卒送饭,是一柄雁翎刀劈在铁栅上,刀锋泛着孔雀胆的幽蓝。雁翎刀劈开铁栅的瞬间,段誉嗅到孔雀胆的甜腥——刀锋蓝得像是淬过十八具尸体的胆汁。
"好皮相。"说话人戴着青铜面具,眼窝里嵌着两颗祖母绿,喉咙里滚着痰音,"可惜钟姑娘要的是活口,她的貂儿该换新点心了"
段誉向后缩时,抵住湿墙,掌心忽然摸到稻草里的硬物,是半块霉变的桂花糕,让他想起离家那日,母亲指尖沾着的糖霜。
刀光骤亮!
破空声却在七尺外凝成冰棱,戛然而止。面具人僵立如木偶,盯着自己手腕,那里钉着三根孔雀翎,雀翎穿透她的手腕,翎羽上还沾着胭脂粉,红得刺目。
"灵鹫宫的杂碎也配用毒?"
破空声却在七尺外。戴面具的人突然——
横梁上垂下黑纱,像吊死鬼吐出的舌头。木婉清坐在横梁上,翘着腿,鹿皮靴尖抛接着半枚铁莲子,每抛一次,面具人就抽搐着后退半步。月光掠过她面纱时,段誉看见两点寒星在闪——那眼神比昆仑山顶的雪还冷。
面具人突然跪倒。段誉闻到血腥味时才看清,他靴底渗着黑血,铁莲子竟是从涌泉穴直贯天灵。"上!"面具人嘶吼像被掐住脖子的山鸡。七名黑衣人破墙而入时,木婉清的黑纱蓦然展开,油灯"噗"地灭了。
黑暗中有银铃轻颤。
不是银铃,是金镯擦过剑刃的颤音。段誉蜷在墙角数到第十七声时,月光重新漏进来。木婉清的短剑正在滴血,剑柄缠着的汗巾分明绣着"段"字。
"走。"
她踹开尸体的力道,让段誉想起大理禁军教头中踢人的狠劲。山道上的雾浓得能绞出砒霜汁,木婉清突然把段誉按在崖壁上。他后颈蹭到的不是青苔,是未凝的人血。
"闭气。"她呵出的气息带着曼陀罗花香。十丈外传来铁索晃动声,六个持钩镰枪的人影从雾中浮现,腰牌上刻着神农帮的蜈蚣图腾泛着磷光。
木婉清突然笑了。她笑的时候,腕间金镯震落三滴血,正坠入钩镰枪的毒槽。
段誉的冷汗滑进衣领,头顶传来振翅声。不是鸟,是钟灵的闪电貂叼着毒蛇窜过树梢,蛇血滴在他肩头,"滋啦"烧出个焦黑的洞。
"好烈的妞儿。"枪手头领舔舐枪尖,"血里掺了七步倒?"
"七步?"她掀开面纱一角,月光照见她唇上胭脂比血还艳,"你已走了三步。"
四人轰然跪倒。段誉看见他们腿骨上钉着透骨钉,钉尾黑羽与蛇鳞同样幽暗。钟灵从树冠飘落,裙摆扫过中毒者抽搐的脸:"木姐姐的暗器,可比我貂儿的牙快多了。"
木婉清却用剑尖挑起段誉下颌:"你该谢的不是我。"剑身映出他苍白的脸,"有人出三百两黄金买你的命,却有一千两要保你的命。"
雾霭忽散。
三十丈外断崖边,灰衣人正在焚香。沉香木的烟气聚成莲花状,正是天龙寺祛毒秘法。段誉胸前的羊脂玉骤烫,他认出灰衣人颈后的刺青,分明是段氏暗卫的龙尾标记。
钟灵突然甩出绸带卷住段誉左腕:"书呆子!你的玉佩呢?"
段誉摸向空荡的衣襟。昨夜牢中昏迷前,分明还揣着母亲给的环佩。木婉清剑光忽转,直指灰衣人后心:"好一招螳螂捕蝉。"
灰衣人不回头,反手弹出三粒念珠。念珠撞上剑尖迸出火星,竟刻着崇圣寺的梵文。
"三公子,该醒了。"灰衣人嗓音沙哑如磨刀石,"剑湖宫底的石碑,可还刻着延庆太子的诗?"
段誉太阳穴突突直跳。某些深埋的记忆在翻涌,像被闪电貂抓破的旧伤疤。木婉清忽然甩出黑纱缠住他腰身:"这呆子我要带走。"
"由不得你。"灰衣人振袖挥散香雾,露出满臂刀疤,"今夜子时,神农帮的毒火鸦要烧山。"
钟灵的闪电貂突然炸毛尖叫。东南方升起五道紫烟,正是神农帮的五毒信号。木婉清的金镯"叮当"相撞,七枚透骨钉已扣在指间。
"带他走。"她黑纱如夜枭展翅,"东去七里有座破庙。"
段誉还想说话,钟灵的绸带已勒住他咽喉:"再啰嗦就让你尝尝貂尿解药!"少女眼中跳动着野火,"你当木姐姐真在乎那千两黄金?"
山风卷来焦臭,远处树冠开始淌下黑汁。木婉清独自立在崖边,背影单薄得像柄插在雪地里的剑。段誉忽然发现她左肩有道旧伤,结痂的形状酷似大理皇族的火焰纹。
灰衣人突然暴起!袈裟卷起碎石如雨,袖中窜出链子枪直取段誉双目。木婉清旋身踢起尸体挡枪,腐血溅在链刃上竟腾起青烟。
"腐尸毒!"钟灵甩出三枚毒蒺藜,"这秃驴是四大恶人的爪牙!"
段誉腰间汗巾突然被扯断。半幅绸布飘向深渊,上面"段"字在月光下泛着血光。木婉清厉叱一声,短剑竟脱手飞出,剑柄龙纹在雾中亮如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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