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在晨光中袅袅升腾,少林知事僧的扫帚尖刚沾到青砖,忽听得山门外马蹄声如急雨。玄难方丈手中佛珠“啪”地断开两串,十八粒木珠滚落满地,竟无一粒出声。
“丐帮胡长老率弟子三百,求见少林高僧。”知客僧的声音带着少见的颤音。达摩院首座玄难眉峰如铁,望向挂在禅室中的戒刀,那是当年雁门关外染过辽人鲜血的杀器。
“请诸位施主至方丈室奉茶。”玄难垂目合十。
段誉的筷子夹着半片鲈鱼悬在半空,眼尾突然剧烈跳动。邻桌汉子的酒嗝里混着“契丹”“南院大王”几个字,像针尖般刺得他太阳穴发疼。
“公子可是醉了?”店小二捧着酒壶的手刚要递上,忽见这位长衫公子猛地站起,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被六脉神剑灼出的焦痕,那是在西夏王宫枯井之中,为救王姑娘时留下的印记。
“备马。”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日低了八度。店小二刚要应声,却见他已从窗口翻出,青石板上只留下几个浅浅的脚印,竟似踏雪无痕。暮色中,段誉的白衣掠过街角,发带被风扯得笔直,像一道迫不及待的月光。
虚竹的指尖按在冰晶地图上,天山积雪的寒气顺着指节爬进心口。梅兰竹菊四婢捧着暖炉站在三尺外,见主人忽然闭上眼睛,眉心深锁如积雪不化的冰峰。
“尊主可是想起了……”竹剑刚开口,便被菊剑轻轻扯了扯衣袖。虚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他忽然睁眼,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窗外掠过的白影,
“去雁门关。”
声音很轻,却像冰川开裂般清晰。梅剑刚要说话,却见虚竹已转身走向冰室深处,袈裟下摆扫过地面,在冰层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恍若天山积雪融化时的溪流。
夜子时,四野俱寂。
丐帮大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三百道身影如墨色潮水从少林向西涌去。
与此同时,段誉的白马正在青石板路上踏碎一地月光。他忽然勒马,望向南方天际的阴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王姑娘此刻是否也在担心自己?可他此刻心中,却只有大哥被囚的消息如烈火灼心。六脉神剑的热流在经脉中奔涌,他忽然扬鞭策马,马蹄声惊起寒鸦数只,在夜空里拖出长长的啼叫。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三股势力正从不同方向,向同一个终点汇聚。
风过处,松涛如怒,似在诉说着江湖中永不熄灭的热血与肝胆。
风沙卷着碎雪掠过关门,吴长老斜倚在石墙上,额间红痕在暮色中像道未愈的伤口,他望着山下蜿蜒的火把长龙,少林僧众的灯笼泛着昏黄,像一串被暮色浸软的佛珠。
“传功长老的酒葫芦空了。”
掌钵龙头的话混着风沙钻进他耳中,这人腰间悬着七只不同颜色的布袋,指节上的刀疤在火光下泛着青。目光扫过三百丐帮弟子,有人在啃硬饼,有人在磨兵刃,刀柄上系着的红绸带被风扯得笔直,像未干的血。
“丐帮弟子已在关内扎营。”达摩院首座玄痛的戒刀还别在腰间,刀鞘上的血槽里卡着半片枯叶。玄难抬头,看见暮色中晃出几点白影,段誉的白衣在松林里格外刺眼,腰间玉佩随脚步轻颤,像滴不化的月光。更远处,三道灰影踏枝而来,袈裟下摆沾着天山积雪,正是虚竹带着梅兰竹菊四婢。
虚竹落地时脚尖轻点,雪地竟未留痕,他望着关内攒动的人头,喉结滚动,想起萧峰在兄弟三人喝酒时说的“咱们兄弟今日便醉死在这”,掌心突然发烫。
松明火把堆成的火盆噼啪作响,火星子蹦上吴长老的头发,转瞬便被淬灭。他对面坐着玄难,袈裟下摆被火烤得微卷,却像感受不到热度,只盯着火盆里忽明忽暗的炭块。段誉倚在石柱上,白衣下摆沾满尘土,却仍掩不住浑身英气。
“萧大哥被囚在黄龙府,耶律洪基亲点三千铁林军看守。”虚竹的声音像浸了雪水,他掌心托着契丹地图,“灵鹫宫七十二洞主已在城北埋伏,只是……”目光扫过丐帮众人,忽然顿住。
传功长老突然把酒葫芦砸在火盆里,溅起的火星子落在他腿上,却似不觉疼:“婆婆妈妈作甚!干者干矣……”话未说完,掌钵龙头突然按住他肩膀,浑浊的眼珠在火光中转动:“耶律洪基早防着咱们走雁门关,关外三十里便有探马。”
段誉忽然抬头,眼中有火光跳动:“我带了大理王府数名高手,可从地道潜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焦痕——那是上次救王姑娘时被火焰灼伤的,“只是地道入口在……”
虚竹忽然伸手:“不必。”他望向关外的月,月光照在他光头,像覆了层霜,
“我让灵鹫宫的白雕带信,明日午时,所有响箭齐发,直指黄龙府南门。”声音很轻,却让火盆里的炭块“轰”地炸开。
吴长老忽然站起,撞得石墙簌簌落灰:“好!”
他盯着虚竹,眼尾疤痕突然扭曲,“丐帮弟子愿做先锋,杀开血路!”腰间打狗棒在火光中泛着青,像条随时会扑咬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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