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传来低沉的军令声,夹杂着兵器相撞的铿锵,如同巨兽的低吼。
掀开厚重的牛皮帐帘,热气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琪格格眯起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看清帐中景象:数十名将领围坐在沙盘前,指节重重叩击着代表城池的木块。主位上,蒙古大帅端坐在虎皮椅上,他身披黑色大氅,面容隐在阴影之中,唯有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锐利。
“格格大驾光临。”
蒙古大帅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抬手示意,一名将领立刻捧来一卷羊皮地图,“看看这局势,南宋的防线就像朽木,不堪一击。”
琪格格缓步上前,目光扫过沙盘上密密麻麻的小旗。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代表己方军队的红色小旗,那些小旗如同繁星点点,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地图。
“如此兴师动众...”她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是否...太过劳民伤财?”
蒙古大帅突然大笑,笑声震得帐顶簌簌落土。他猛地站起身,大氅翻飞间,露出腰间寒光闪闪的弯刀。
“妇人之仁!”他一步跨到琪格格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唯有铁蹄踏平中原,才是我蒙古男儿的荣耀!”
琪格格后退半步,后背撞上身后的桌案。她望着蒙古大帅眼中燃烧的狂热,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征服而生的疯狂。
她的喉咙发紧,想要反驳,却又被那压迫性的气势堵了回去。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震天的喊杀声。琪格格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冲到帐外,只见远处的练兵场上,士兵们正在进行实战演练。
火把照亮了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他们嘶吼着拼杀,刀光剑影中,鲜血飞溅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红梅。
“看到了吗?”蒙古大帅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间,
“这就是我蒙古铁骑的威力。”
琪格格的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她望着如乌云压城般的军队,突然想起儿时在草原上见过的风暴。那时的她躲在帐篷里,听着狂风呼啸,以为那就是世间最可怕的声音。
可如今,这千万人的呐喊、兵器的碰撞,才是真正能吞噬一切的地狱之声。
暮色漫过金顶大帐时,铁木真卸下镶铁牛皮护肩,青铜色的脖颈泛起层薄汗,在余晖里凝成细碎的光粒。三十多岁的面容棱角如斡难河的冰川,眉骨高耸如岩,鹰隼般的眼睛嵌在阴影里,眼尾几道细纹是征战风沙刻下的印记。挺直的鼻梁被日头晒得发红,薄唇总抿成冷峻的弧度,偶尔扬起时,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他随意散开编着银丝的发辫,乌亮长发垂至腰间,发间残留的红绸头绳沾着干涸的血渍——那是今早射猎时系在马鬃上的。脸颊两侧蓄着短须,修剪整齐的络腮胡下,下颌线如同弯刀的刃口般凌厉。
当他伸手摩挲腰间鎏金弯刀时,小臂隆起的肌肉线条暴起,昭示着常年弯弓射雕、挥刀斩敌的力量。
最摄人心魄的是他的气场。即便褪去战甲,单穿着镶貂皮的暗红色长袍,举手投足间也带着驯服烈马、征服草原的野性。
当他转动手腕,腕间狼髀石护身符轻响,那双眼睛突然扫来时,仿佛有千万支箭矢同时破空,让营帐里所有将领都不自觉屏住呼吸。这张在马背上、在血泊里淬炼出的面孔,早已刻满了让整个草原震颤的威严。
夜色渐深,军营中的灯火如同鬼火般明灭。
琪格格跌坐在地上,望着漫天星斗,却感觉自己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战争的阴影已经笼罩大地,而她,不过是这滚滚铁蹄下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羊皮卷上的烫金文书在牛皮灯下泛着诡异的光,琪格格跪在毡毯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西夏王印下的朱砂红泥。
帐外传来搬运彩礼的吆喝声,金银器皿碰撞的脆响混着骆驼的嘶鸣,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她的耳膜。
铁木真的马鞭重重敲在虎皮椅的扶手上,震得案头青铜酒盏泛起涟漪:
“西夏送来的五十车绸缎、三百匹汗血马,足够装备三个千人队。”他的目光扫过琪格格苍白的脸,苍狼般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温度,“你阿爸临死前托孤于我,可还记得他说的话?”
记忆突然刺痛神经。十二岁那年的雪夜,父亲浑身是血倒在斡难河边,染血的手指死死攥着她的手腕:“记住...蒙古的女儿,生来就是为部落而活...”
此刻铁木真的声音与父亲的遗言一样,琪格格浑身发冷,膝盖下的羊毛毡毯仿佛变成了冰原。
“大汗,西夏使臣说...”她的声音像被北风撕碎的经幡,“他们希望三日后便启程送亲。”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响起战马长嘶,惊得她猛然抬头——不知何时,二十名全副武装的怯薛军已将大帐团团围住,月光在他们的锁子甲上流淌,宛如一条冰冷的银蛇。
铁木真缓缓起身,皮靴踏在兽骨地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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