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孩子圆溜溜的眼睛,语气温柔,“臣妾倒是觉得,娘娘或许该多亲近些孩子。您看,自从有了皇儿,每日教他识字、练拳,倒觉得日子过得飞快。”
皇子突然伸手去够段誉腰间玉佩,咯咯直笑。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三人身上镀了层柔光。
段誉望着穆妃眉眼间藏不住的幸福,再想起德妃宫清冷的月光,心头泛起一丝苦涩。或许真如穆妃所言,只是缘分未到,可这后宫的月光千万里,为何照不进一个人的心底?
段誉轻抚着小皇子毛茸茸的脑袋,指尖触到孩童温热的肌肤,心中却泛起丝丝凉意。
窗外夜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咚声里,他抬眼望向穆妃:“如今皇子公主渐多,若再由各宫自行教养,恐生出骄纵之气。大理承平虽久,可北有金患,东倚宋境,将来这些孩子,总要撑起社稷重担。”
穆妃闻言微微颔首,鬓边金步摇轻晃:“陛下所言极是。臣妾近日教皇子识字,见他稍有顽劣便要撒泼,若再由着性子溺爱,他日如何担得起家国?”
她取过案上茶盏,递到段誉手边,“皇嗣司若能统一教养,聘名师授以文韬武略,以规矩束其言行,倒是长远之计。”
段誉摩挲着茶盏纹路,目光落在远处宫墙之上。七八个皇子渐渐长成,五位公主亦出落得亭亭玉立,可朝堂波谲云诡,江湖暗流涌动,将来或联姻稳固邦交,或驻守边境抵御外敌,哪个不是大理的棋子与支柱?
“明日便下旨,”他将茶盏重重搁下,“凡皇嗣五岁起,入皇嗣司修习。文要通古今治世之道,武要习骑射兵法,更要懂稼穑民生。”
穆妃望着丈夫眉间紧锁的纹路,轻声道:“只是德妃娘娘那边......小公主怕是舍不得。”
话音刚落,怀中的小皇子突然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往母亲怀里钻。
段誉伸手替孩子掖好被角,灯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宫墙上,忽而显得单薄:“此事朕自会与她商议。大理百年基业,容不得半分懈怠。”
夜风卷着远处更鼓声传来,殿内烛火明灭。
段誉望着怀中熟睡的幼子,忽然想起自己初登皇位时的忐忑,如今却要将这沉甸甸的担子,早早系在孩子们稚嫩的肩头。
宫漏滴答声里,纱帐轻摇。段誉枕着锦被,望着穆妃鬓发散落在枕上的模样,白日里筹谋国事的紧绷终于化作了缱绻。
穆妃伏在他肩头,轻声说着前朝轶事,两人絮语绵绵直至更深,烛火渐次熄灭,唯余帐中暗香浮动。
谁也未曾料到,本被太医断言不易受孕的穆妃,月信迟来两旬后,竟诊出喜脉。消息传开那日,御花园的早樱都似开得更艳了些。
段誉握着太医令颤抖的手,忽而想起那夜缠绵时,穆妃耳尖泛红,笑着说“若能再添个孩子,便教他同皇兄习剑”的模样,心头泛起融融暖意。
然而这喜讯传入德妃宫时,王语嫣正对着铜镜簪花。侍女捧着红绸喜报跪禀,铜镜映出她凝滞的指尖,银簪在鬓边悬了许久,终究轻轻放下:
“去备份贺礼吧。”她望向窗外初绽的玉兰,花瓣被风卷着打了个旋儿,恍惚间又回到无量山洞,那时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困在这满是红墙的“曼陀山庄”里,看旁人岁岁年年,花开有果。
少林回信了,段誉展开玄痛大师的回信,素笺上墨迹苍劲,字字如洪钟震耳。
段誉展开泛黄的信笺,玄痛大师的字迹力透纸背,雄浑中透着佛门特有的悲悯与从容:
大理国主陛下钧鉴:
展信安。自接来函,贫僧与众位师兄弟于禅房长议三日。我少林一脉,虽以"出世"为本,然佛法不离世间觉,苍生疾苦岂可视若不见?宋室南迁,金戈扰攘,此乃中原气运轮转,江湖门派或助战或中立,皆为缘法,少林无意置喙。
然佛门以慈悲为怀,若金廷铁骑践山河、屠黎庶,使白骨蔽野、哭声盈道,我少林七十二绝技虽非好战之器,亦当执棍棒为刀枪,护苍生以证菩提。陛下问及大理立身之道,贫僧斗胆建言:贵国素称"妙香佛国",当效阿嵯耶观音之德——外拒兵戈,内修仁德,以山水为屏障,以百姓为根基。须知治大国如烹小鲜,守土护民方为王道,此乃佛陀"护世"之本意也。
南无阿弥陀佛。
嵩山少林寺玄痛合十 谨上
信末的朱砂印章鲜红如血,与墨迹未干的"护苍生以证菩提"相映,仿佛带着禅房里经年累月的檀香。
段誉反复摩挲着信笺,玄痛大师的每句话都似晨钟暮鼓,既划清了少林的底线,又暗含对大理的殷切期许。窗外忽起山风,卷着信笺微微颤动,恍惚间竟像是少林的晨钟穿透千山万水,在这南疆王宫里回荡。
窗外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芭蕉叶,他反复咀嚼信中字句,手中茶盏腾起的热气氤氲了字迹,恍惚间竟将"五行之外"四字看成了"江湖风波"。
"大师所言极是。"段誉将信笺按在案头,窗外雨幕中,宫人们撑着油纸伞匆匆而过,像极了江湖里飘忽不定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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