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智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惊得梁上积尘簌簌落下:"萨满教崇拜长生天,密宗供奉大日如来——在法王眼中,不过是换个名头罢了!"
他抓起曼陀罗九股杵,在空中划出森然弧光,"他要做的,是将密宗仪轨改造成战争机器:让僧人披上战甲,把经文刻在刀锋,用'降魔'的名义行屠城之事!"
铜灯突然炸裂,火星溅在《大日经》"菩提心为因,大悲为根本"的字句上。
虚竹望着跳动的火苗,终于明白为何段誉在信中字字泣血——这场危机,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武林纷争,而是关乎佛法本源的生死之战。
虚竹闻言霍然起身,宽大的僧袍在身后鼓荡如帆,他双手合十深深躬身,额头几乎触及案上茶渍斑驳的《大日经》:"大师一番言语,直如当头棒喝!小僧在天山灵鹫宫参禅十余年,每日与石壁武学、七十二岛洞主周旋,竟不及大师三言两语勘破迷障。"
鸠摩智徐徐摇首,菩提子佛珠顺着腕骨滑落,在掌心发出轻响:"灵鹫宫主统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以逍遥派绝学震慑江湖,怎可妄自菲薄?"
他枯瘦的手指抚过曼陀罗九股杵的金刚尖,"贫僧当年为求《易筋经》远赴天竺,又在波斯明教目睹圣火焚城,所见不过是万里黄沙中的几粒尘沙。"
"可大师能看透金轮法王的狼子野心!"虚竹抬头时,眼中满是惊佩,"小僧每日处理教务,竟未察觉密宗典籍已被曲解至此。"
窗外夜风呼啸,将转经筒的嗡鸣撕扯得支离破碎,恰似他此刻翻涌的心绪。
老和尚突然将曼陀罗重重按在经卷上,九股杵压住"降伏四魔"的经文:"当年在天龙寺,贫僧以火焰刀威逼枯荣大师,何尝不是被'武学障'蒙蔽心智?"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眼角皱纹里盛满沧桑,"西行万里方知,真正的魔障不在经文之外,而在人心贪执。"
虚竹怔怔望着案上纠缠的茶渍与经文,忽觉这些年困守天山,虽自称修行,实则仍陷在统领群豪的虚名之中。
他再次长揖到地,声如洪钟:"大师遍历天竺、波斯,见过异教纷争、佛魔交战,方能有这般洞见!还望大师指点,如何才能阻止金轮法王的阴谋?"
鸠摩智缓缓起身,袈裟掠过壁上"诸相非相"的墨宝,在光影中宛如展开一幅古老经幡:"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若要斩断这场因果,须从..."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梆子声,惊得两人同时望向窗外——一只信鸽,正扑棱着翅膀掠过寺院飞檐。
暮色漫过经幡时,铜钟沉沉撞响第七声。
鸠摩智轻叩木案,檐下悬挂的陶铃叮咚应和:"施主腹中可还留着酥油茶的暖意?"他枯瘦的手指抚过袈裟补丁,"大轮寺的素斋虽不比灵鹫宫珍馐,倒也有几分山野风味。"
虚竹起身行礼,瞥见老人腕间褪色经幡布条在风中轻摆:"叨扰大师清修,已是惭愧。"
两人穿过飘着桑烟的回廊,忽见数十僧人托钵列队而行,绛红袈裟在暮色中如流动的火焰。
斋堂内,铜灯将壁画上的护法神照得忽明忽暗,素斋不过麦饼、酥油和几碟腌菜,却吃得格外安静。
晚课的诵经声渐歇,鸠摩智引着虚竹来到茶室。竹制茶筅搅动茶汤的沙沙声里,老和尚忽然开口:"三日前,龟兹商队带来奇闻——西域忽现使蛇人,双手缠绕的赤鳞蟒能喷毒雾,沾者百步立毙。"
他将茶沫拂成莲纹,"此人出招时似有密宗大手印的影子,却又混杂着天竺瑜伽术的诡异身法。"
虚竹手中茶盏微颤,想起灵鹫宫暗卫曾提及西夏边境的神秘尸骸:"难道是金轮法王新收的弟子?"
铜壶突然沸腾,水汽冲得壶盖叮咚作响,鸠摩智却不慌不忙揭开壶盖,氤氲热气中飘出藏红花的辛香。
"那使蛇人专挑往来商队下手,劫走的却非金银。"老和尚将煮好的奶茶倾入陶碗,"据幸存者所言,他每战必取对方随身佛像,或铜铸,或木雕,一概收走。"
茶碗推过案头时,虚竹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戒疤,暗红疤痕与茶汤颜色竟十分相似。
"收走佛像?"
虚竹皱眉摩挲茶碗,釉面冰凉如蛇蜕,"是为了熔炼兵器,还是另有佛理?"
窗外忽然传来夜枭长鸣,惊得檐角转经筒哗哗转动。
鸠摩智却闭目捻动佛珠,苍老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意:"若贫僧所料不差,此人正在收集'八部天龙'的残缺法相——金轮法王怕是要拼凑出失传百年的《欲界魔经》。"
铜壶中的茶汤第三次沸腾,水汽在窗棂上凝成细密水珠。
鸠摩智用竹夹拨弄炭火,暗红的火星溅在青砖上,转瞬熄灭:“此使蛇人内力阴柔诡谲,交手者皆言其掌风带着腐叶霉味——正是白驼山‘灵蛇瘴’的气息。”
他顿了顿,菩提子佛珠在指间发出轻响,“那白驼山看似世外桃源,实则是西域三不管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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