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沉默,望着虚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直至不断参研佛法,贫僧方知,真正的解药不在药石,而在放下执念。”
鸠摩智摩挲着腕间暗纹,喉结重重滚动:"那毒焰入体后,贫僧连最粗浅的走路都难。在波斯荒漠中咳血倒地时,贫僧以为自己终究要葬身异乡。"
他苦笑摇头,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茶案,"却不想,拜火教圣坛的圣主听闻消息,竟亲自将我接入祭坛。"
虚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想来是大师与波斯有缘。"
"缘?"
鸠摩智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那圣主看重的不是贫僧性命,而是佛法!他说拜火教上古传下三支圣火令,其上镌刻着本教至高教义,可千百年来无人能解——只因那文字既非波斯古语,亦非当世梵文。"
他猛地倾身向前,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小师父,你可知为何?"
虚竹沉吟道:"梵文自古演变甚多,或因年代久远......"
"正是!"
鸠摩智重重拍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圣火令上的文字,竟是天竺失传已久的悉昙古梵文!那圣主听闻贫僧通晓梵藏双语,竟愿以圣火祭坛秘药为饵,只求我解读圣火令上的经文。"
他忽然抚胸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渍,"说来可笑,贫僧一生求武,却因佛法捡回条性命。"
虚竹递过温茶,目光悲悯:"如此说来,大师的毒......"
"圣主信守诺言。"
鸠摩智饮尽茶汤,喉间发出嘶哑的长叹,"他以千年寒玉镇住毒焰,又用秘药化解血脉中的剧毒。解毒那日,贫僧看着圣火令上流转的古梵文,突然想起《金刚经》所言'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原来贫僧毕生追逐的武学至理,早在异国圣火中,以经文的形式给了答案。"
他望着窗外摇曳的经幡,声音渐渐低沉,"只是那三支圣火令......终究成了贫僧另一段孽缘的开端。"
"小师父可知,那圣主却是位女子?"
虚竹闻言微怔,手中茶盏轻晃:“波斯拜火教圣主竟是女子?且自幼被选定,终身不嫁?”
鸠摩智枯瘦的手指叩着茶案,喟叹道:“小师父也曾听闻?初闻此事,贫僧亦惊得说不出话。那日在圣火祭坛,见珠帘后转出的圣主竟是位头戴金冠、身披赤纱的中年妇人,身旁祭司见我面露异色,便道出其中隐秘。”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摇曳的烛火,“他们言,拜火教遴选圣主之法,乃是沿袭上古密仪——每任圣主临终前,会在神谕指引下,定下寻获继任者的时辰与方位。教众便依言寻得女婴,自襁褓起便以圣典熏陶,断其尘缘,令其以处子之身侍奉圣火直至圆寂。”
“如此严苛的传承,倒是闻所未闻。”
虚竹双眉紧蹙,“终身不婚嫁,潜心奉教,这等修行,常人难以企及。”
“何止难以企及?”
鸠摩智冷笑一声,“更奇的是,教中至高内功‘乾坤大挪移’一脉相传,唯有圣主方能修习。祭司说,此功需以处子之身调和阴阳,方能避免走火入魔。那圣主虽为女流,掌中火系奇功却诡异莫测,贫僧中毒后经脉皆被封闭,若非她肯出手,早已化作沙漠枯骨。”
他端起茶盏,却未饮,只是凝视茶汤中沉浮的茶叶,“说来讽刺,贫僧一生钻研武学,却不及一个终身未踏出祭坛的女子对内力的领悟。”
虚竹双手合十,轻声道:“万事皆有因果。或许圣主自幼修持,心无杂念,方能参透常人难悟的武学真谛。”
“心无杂念……”鸠摩智喃喃重复,忽然仰头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
“贫僧一生追逐武学巅峰,到头来竟不如一个被禁锢在圣火祭坛的女子通透。小师父,你说这世间,究竟何为‘武学’,何为‘佛法’?”
鸠摩智摩挲着腕间淡去的蛇纹,喉间发出一声似叹非叹的气音:“那圣主以内力护住我心脉时,掌心灼热如残焰。三日后我能起身进食,方看清祭坛穹顶绘着的《圣火创世图》——诸神以烈焰焚尽世间污秽,独留拜火教徒在灰烬中重生。”
他苦笑,指尖无意识地敲击茶案,“就在那时,圣主命人捧出三支黝黑令牌,其上纹路似火舌翻卷,梵文古朴苍劲。”
虚竹眉头微蹙:“大师既通古梵文,译出令上文字应非难事。”
“难的从来不是文字!”
鸠摩智猛地拍案,茶盏中茶汤泼溅而出,“令上所载,分明是‘欲练神功,须杀至亲;若破心魔,当屠万人’的邪功要诀!贫僧虽痴迷武学,却也知此等魔功与佛法背道而驰。可若不译……”
他神色痛苦,“圣主救命之恩未报,祭司每日焚香相候,拜火教上下皆以‘活佛’相称。贫僧若藏私,岂不是犯了‘妄语戒’?”
禅房外忽有山风掠过檐角铜铃,清响叮咚。
虚竹双手合十:“《大智度论》云,‘慈悲为怀,方便为门’。大师可否委婉相劝,言明此功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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