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永琪近在咫尺的、写满真诚和担忧的脸庞。那披在身上的温暖,那斩钉截铁的承诺,像一道微弱却顽强的光,终于刺破了她心中绝望的坚冰。她抽噎着,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依旧汹涌,但眼神里,那濒死的绝望似乎被什么东西取代了——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在泪水中悄然点燃。
漱芳斋内殿,药香袅袅。
紫薇倚在靠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已好了许多。金锁小心翼翼地喂她喝着参汤。乾隆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刻着紫薇花的羊脂玉佩和那封泛黄的绝笔信,目光却片刻不离女儿的脸,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那眼神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深沉的愧疚和无尽的怜爱。
“紫薇,” 乾隆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身子可好些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朕…告诉阿玛。” 他艰难地改了口,那声“阿玛”叫得还有些生涩,却充满了真诚。
紫薇心头一暖,又一阵酸楚。她看着眼前这个九五之尊的父亲,他眼中的血丝和疲惫,让她无法再怨恨。她轻轻摇头,声音细弱却清晰:“谢…谢阿玛关心。女儿好多了。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带着深深的忧虑,“小燕子她…”
乾隆脸上的温和瞬间淡去了几分,握着玉佩的手指微微收紧。小燕子…那个顶替了他女儿身份、搅得宫廷天翻地覆的野丫头!提到她,那股被愚弄的怒火和被欺骗的痛楚便隐隐翻腾。但他看着紫薇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恳求,想到若非小燕子顶替,紫薇可能真已命丧宗人府大牢…他强行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沉声道:“她…自有国法处置。你安心养身子,不必为她忧心。”
“阿玛!” 紫薇急切地抓住乾隆的衣袖,眼中瞬间涌上泪水,“小燕子她…她罪不至死啊!她虽顶替了女儿,可她是被逼无奈!更是为了救女儿性命!若非她,女儿早已死在梁廷桂手中,如何还能与阿玛相认?求阿玛…求阿玛看在她一片赤诚、护女有功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情真意切。
乾隆看着女儿泪眼婆娑、苦苦哀求的模样,心如刀绞。他何尝不知小燕子功过相抵?可帝王颜面、祖宗家法…岂是儿戏?他沉默着,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此事…容后再议。你先养好身子要紧。”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禀:“启禀皇上,老佛爷驾到!”
乾隆和紫薇都是一惊。乾隆立刻收敛情绪,站起身:“快请!”
老佛爷在晴儿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内殿。她依旧是那副捻着佛珠、雍容平静的模样,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尺,不动声色地扫过紫薇略显红润些的脸色,扫过乾隆手中紧握的玉佩和信笺,最后落在乾隆眉宇间那抹尚未完全散去的阴郁和疲惫上。
“皇帝也在。” 老佛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皇额娘。” 乾隆微微躬身。
紫薇挣扎着想下床行礼:“紫薇叩见老佛爷…”
“免了,躺着吧。” 老佛爷抬手制止,走到床边,目光落在紫薇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温和,“气色是好些了。胡太医的药,可还对症?”
“谢老佛爷垂询,胡太医医术高明,紫薇已无大碍。” 紫薇轻声回答,垂着眼睫,姿态恭谨温顺。
老佛爷点点头,目光转向乾隆手中的玉佩:“这便是…那枚信物?”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乾隆连忙将玉佩和信笺双手奉上:“回皇额娘,正是。此佩乃紫薇生母夏雨荷家传之物,上面刻有紫薇之名。此信…是雨荷绝笔。” 说到“绝笔”二字,乾隆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痛楚。
老佛爷接过玉佩,入手温润。她仔细端详着那朵栩栩如生的紫薇花,又展开那张泛黄的宣纸。娟秀清雅的字迹映入眼帘,字里行间的柔情、孤寂、绝望和对女儿的托付,如同无声的控诉,诉说着一个女子十九年的守望和悲剧。阅尽沧桑如老佛爷,眼中也不由得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她沉默地看了许久,才缓缓合上信笺,递还给乾隆。
“字迹…是她的。” 老佛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玉佩…也是旧物。” 她只确认了这两点,却并未对紫薇的身份直接表态。她的目光再次落到紫薇身上,带着更深邃的探究:“你母亲…是个才情兼备的女子。可惜了。”
紫薇心头一酸,低声道:“母亲…常念及…故人。” 她没有说“皇上”,只用了“故人”二字,更显凄婉。
老佛爷深深看了紫薇一眼,没有再追问。她转向乾隆,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帝,认女归宗,乃天家大事,关乎国体,不可草率。此女身份虽有信物为凭,然其入宫之蹊跷,与刺客之牵连,仍需详查。待一切水落石出,哀家自会禀明宗人府,开玉牒,正名分。在此之前,”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紫薇,带着一丝告诫的意味,“便先以‘紫薇姑娘’称之,暂居延禧宫,由令妃好生照料。一切,待查明后再行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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