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混浊的河水,裹挟着狂躁与压抑,流过七十年代中期的冰封岁月。
地窖深处。一盏马灯放在角落里,光线昏暗。
徐云站在堆码整齐的麻袋前,小心地打开其中一个口子。黄灿灿的光芒瞬间倾泻而出!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是切割好的金条!有从日军物资里继承的,更多的是这几年在动荡中用粮食、药品甚至承诺的“安全”(雪狼帮提供庇护)换来的。
“够分量了。”周明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用胶布缠着腿的眼镜,他的气质更加沉稳,镜片后的目光也染上了商人的锐利,“这条线我摸了小半年,基本通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上面写着几个俄文名字和地址:“伊万诺维奇,远东边防部队退役少尉。维克多,军需仓库退休管理员…主要渠道就这条。他们贪酒,缺日用品,家里人多…但只信硬货和熟人介绍。”
黄金,就是通行证。
徐云捻起一块沉甸甸的小金锭:“货物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王大奎接过话,他现在负责对外渠道的打通和物流(主要以马车和秘密人力为主),“最便宜的供销社散装‘高粱烧’,还有十几件处理过的旧皮袄,货真价实。”他顿了顿,“不过徐哥,用卡车换酒?苏联人真傻?”
“他们不缺车,”徐云冷笑,“苏联的工业卡车像洪水一样堆在远东的仓库里生锈。他们在严寒里缺热辣辣的烈酒暖身!”他将金锭放回麻袋,“安排人,按名单去接触。告诉他们,一车皮这种‘高粱烧’,换一辆车况不算太差的嘎斯或者乌拉尔卡车。不包过户。”
风险极高!一旦被边防巡逻队或者内部人发现,就是死罪!但利润也高得足以让人铤而走险!苏联的退役卡车,在东北这广袤土地上,就是流动的财源!无论是倒卖关键物资还是掌握运输命脉,都意义非凡。
几个月后,第一批三辆破旧但动力强劲的乌拉尔卡车,在夜晚被偷偷开过结了冰的界河支流岔道,驶入了属于徐云的地盘。代价是几桶劣质白酒、几件皮袄和一些黄澄澄的“敲门砖”。
雪狼帮的触角,开始跨越无形的国界,浸染上边境走私的冰冷和暴利。
酒香四溢的小宴。地点是徐云在边境小城秘密租下的院子。桌上摆着难得一见的红烧肉、整鸡。
大奎闷头喝着酒,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交易成功的喜气,反而越来越阴沉。
“徐哥,”他终于忍不住,将酒杯重重顿在桌上,声音发闷,“咱现在干的,跟那些资本家有啥两样?算计兄弟,挖国家墙角,现在连外国人地界的东西都往回倒腾?”他指着窗外院子角落里停着的卡车,它们像沉默的钢铁怪兽。
“那苏联人是当过兵的!说不定枪下见过咱中国人的血!还有咱用的黄金…好多不就是趁人家落难时候…”大奎梗着脖子,眼睛发红,“铁柱脑袋现在还没好利索,你想想他要是知道…”
“够了!”徐云厉声打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奎子,你以为我想走钢丝?现在是什么世道?指望着靠伐木拿工分吃饱饭?指望着老老实实等着上面调拨物资养活你下面兄弟一家老小?”
他指着窗外远处朦胧的国境线:“那边的车!能让我们的人少在山里背着两百斤木头跑断腿!能让我们更快地把木头换成粮换成钱换成救命药!能让铁柱的脑袋有更好的药!能让你的儿子、周明的妹妹吃饱穿暖有书念!能让沈大夫在公社卫生院看人脸色少一点!乱世求生,你跟我讲光明正大?”
大奎被噎得说不出话,胸脯剧烈起伏。道理他懂,可心底就是拧巴着不舒服。以前跟着徐云在林场倒腾山货,虽然也担惊受怕,但至少心里还算踏实。现在…又是黄金古董又是外国卡车,这钱赚得让他心慌,手上也感觉不干净。
“行!徐哥!你本事大!看得远!”大奎猛地站起来,抄起桌上的半瓶白酒,仰脖灌了几大口,红着眼睛,“我王大奎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大道理!现在跟着你干这‘资本家’的勾当,心里难受!怕哪天真掉脑袋不说,还害了老婆孩子(他和孙丽芳已经结婚生子)!”他一指旁边默不作声的两个跟了他几年的心腹汉子,“兄弟几个,窝囊够了!山沟沟那片的老林场,荒废好久了。我们几个…去伐点正经营生的木头!总比倒腾这些不黑不白的东西强!”说完,也不等徐云反应,扭头就走!
“砰!”门被狠狠摔上。
周明担忧地看向徐云。
徐云沉默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辛辣苦涩。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复杂。
大奎的出走,在他意料之中。这个兄弟重情义,但格局有限,对新生事物的本能排斥和对“规矩”的莫名敬畏根深蒂固。也好,让他吃点苦头,撞了南墙才会回头。
墙,很快就被大奎撞得头破血流。
仅仅三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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