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坐在长桌一端,指尖搭在一份摊开的文件边缘,姿态是历经淬炼后的沉静。他的目光偶尔扫过全场,锐利如昔,但在那场血肉模糊的战斗和熔炉寒渊之后,这份锐利沉入了更厚重的大海深处,不再锋芒毕露,而是如同海底最坚硬的礁岩,沉默地支撑着这片权力海域的一切波涛。
会议室厚重的隔音门被无声推开一道缝隙。
沈青竹走了进来。她没有走向会议桌,而是在靠墙的一张辅助座位上坐下,动作没有丝毫多余声响。她只是轻轻点了一下腕上的微型终端,一行只有她和徐云能看到的绿色状态信息瞬间滑入徐云的边缘视线:
[堡垒验收:完成。]
徐云的手指在文件边缘几不可察地轻轻敲击了一下。如同航船收到了灯塔确认归港的最终信号。他没有转头看沈青竹,只是将面前那份关于东南亚港口集团深度技术合作的意向书推向对面那位一直沉默、以严谨着称的欧洲航运巨头——克劳恩·冯·施特劳斯。
“克劳恩先生,”徐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整个会议室逐渐沉淀下来的空气,“您在东南亚的港口,需要一个能穿透任何迷雾、永不偏离航道的导航核心。”
冯·施特劳斯布满刀刻般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灰蓝色眼睛,如同最精准的测深仪,落在徐云推过来的文件上。他伸出布满航海风霜痕迹的、极其稳定的手,拿起文件,却没有翻开,只是用指节重重敲击了一下文件的硬壳封面。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在极静的会议室里回荡。
“它已经在那里了。”老船长低沉的嗓音带着绝对的权威确认。他目光抬起,越过文件,与徐云的目光交汇。这不是一份文件层面的协议,这是对一份已被证实的核心力量的最终确认与无声归附。
长桌两侧,所有还未最终落笔的博弈瞬间凝固。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谈判的硝烟,而是被绝对力量归束出的、崭新的规则航路。那些曾经如同暗礁般潜伏的野心藤蔓,在今日徐氏堡垒落成的绝对壁垒之下,彻底失去了缠绕的缝隙。
顶层私人书房。夜。
空气里残余着一点点香薰蜡烛燃烧后的广藿香尾调。书房里没有开主灯,只有沙发边一盏低矮的落地灯,铺开一片昏黄温暖的光域。徐望舒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膝盖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却并未阅读。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海流淌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斑。她左手无名指指根处,那枚淡蓝印记正以一种极其细微、甚至并非肉眼直接可视的方式,“亮着”。
这种“亮”是一种冰冷的、存在于意识深处的“坐标感”。如同在无尽的黑暗宇宙中,一颗遥远但绝对存在、为它标定经纬的孤星。
它的存在是如此微小、稳固,却又带着一种……绝对的剥离感。一种将感知的最核心部分与身体、与情绪、甚至与自身意识海洋都切割开来的、物理规律层面上的冰封感。
并非疼痛,并非麻木。更像灵魂的一个最微小的基本粒子被硬生生焊死在一块无形的坚冰核心里,那份“活着”的炽热和波动感,仿佛被隔绝在极遥远的另一端。那个锚点如同一个绝对零度的黑洞,吞噬着靠近它的一切情感与生理波动。
书房的门被无声推开。
徐望舒的目光瞬间从手背抬起,眼中掠过一丝被打扰的微澜,但在看清来人后立刻恢复如常。沈青竹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是一碗冒着清甜热气的桂花酒酿小圆子。
她将瓷碗轻轻放在女儿面前的茶几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目光在徐望舒脸上停顿了一瞬,掠过她微微蜷缩的姿势和下意识按在左小臂上的右手。
“感觉怎么样?”沈青竹的声音很轻,在安静的夜里如同拂过的微风,但锐利依旧。
“……很稳定。”徐望舒的回答同样轻声,拿起小勺搅动着碗里的温润,甜香的热气氤氲而上,“只是,那个点……太安静了。”她斟酌着用词,“像……沉在最深的海底。”她的勺子无意识地在碗中画着圈。那个印记带来的冰冷稳固,隔绝了风险,也隔绝了一部分灵魂的温度。
沈青竹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坚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堡垒’能成,是因为它像石头一样硬。你的大脑里也必须有一个比刀更锋利、比石头更冷的东西。”她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却异常清晰,“它是‘楔子’,不是‘暖炉’。记住了。”
窗外灯火流转。徐望舒看着碗中热气和糖水交融的微澜,轻轻点了点头。她挖起一小勺温热软糯的圆子送入口中。甜糯温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沿着喉咙缓缓滑下,如同一股细小的、涓涓流动的温泉。
这股温热流沿着冰冷的脊骨向下渗透。它无法驱散精神深处那块焊死灵魂粒子的坚冰(哪怕一丝一毫都无法融化),甚至连靠近锚点核心都做不到。它只是流淌过更外层的部分。像给一架超低温运转的精密引擎外壳蒙上了一层暖雾,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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