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弥漫着干燥草药的微苦气息和淡淡的灰尘味道。莉莉安深灰色的身影背对着门口,正以一种近乎机械般的精准,处理着倾倒的草药架和散落一地的药材。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指尖快速拂过每一株药草,【视觉扫描】瞬间完成种类、品相、受损程度的判定,【微型力场操控】将合格的药草轻柔地分门别类归拢到工作台清理出的区域,受损或沾染过多灰尘的则被毫不犹豫地扫入角落一个充当“废料桶”的破陶罐。
【次级任务:内部环境整理 - 药材回收与分类。】
【进度:73.8%。】
【效率评估:优(无干扰状态下)。】
屋外,那截焦黑原木上,罗兰低垂着头。关于“老哈克”和榫卯的低语带来的沉重悲伤,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在他的胸口,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痛楚。煤灰、汗水和血污混合的痕迹在他脸上凝固,像一副破碎的面具。他捻着麻绳碎屑的手指微微颤抖,视线空洞地望着脚下被硫磺污染成紫黑色的泥土。溪木村的火光、村民最后的哭喊、老哈克被倒塌房梁压住的画面……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疲惫不堪的神经。
时间在石屋内外以截然不同的流速流逝着。屋内是高效、冰冷的数据处理;屋外是凝固、沉重的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篝火又添了新柴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或许是远处山谷深处传来一声模糊的、非人的低嚎穿透了污染的屏障,又或许仅仅是身体透支后的本能反应——罗兰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溺水者浮出水面。那口深长的吸气牵扯到左臂的旧伤,带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却奇异地将他从溺毙般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他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地聚焦在石屋敞开的门口,聚焦在那个背对着他、正有条不紊整理药材的深灰色身影上。
煤灰覆盖下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张开,一个沙哑、带着浓重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的声音,打破了石屋内外微妙的寂静:
“…东边的梁……” 声音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又提起了屋顶。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攒力气,也像是在组织更清晰的语言。“…就是…支撑主梁的那根副梁…烧得太狠,里面酥了。我用厚木板从下面顶住了,钉子也打死了…暂时…应该不会塌。”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石屋西北角的方向,尽管隔着墙壁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作为工匠,那受损结构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烙印在他脑海中。
“但…这撑不了太久。”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对客观事实的陈述,也夹杂着一丝力不从心的无奈。“…雨水大了…或者…再来一次震动…木板可能会裂开…钉子会松…”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象那个后果,“…那半边的屋顶…会垮下来。”
说完这些,他像是耗尽了仅存的力气,微微喘了口气,搭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位沉默得如同山石的黑发“采药女”说这些。是寻求建议?是汇报工作?还是仅仅因为在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山谷里,她是唯一一个“听众”,哪怕她从未回头看过他一眼?
【环境音频输入:目标个体(罗兰) - 声波内容:结构状态汇报(东梁支撑方案、潜在风险)。】
【语气分析:疲惫(主导)、陈述事实(中)、隐含担忧(低)。】
【行为模式:延续修补责任投射、可能的沟通尝试(低效)。】
【关联:与屋顶修补行为逻辑高度一致。】
【威胁评估:无变化(极低)。】
【结论:低信息量环境噪音。无交互需求。任务优先级:维持药材分类。】
莉莉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正将一束品相尚可、但叶尖微卷的金棘草归入“可用”区域。罗兰的话语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每一个字都被精准捕捉、分析、归档,然后被归类为“无关信息流”。她的数据库更新了关于“罗兰”条目下的“行为模式”子项,增加了“持续性结构状态汇报”的记录,但这并未改变她的核心逻辑判断。
罗兰看着那纹丝不动的背影,等待了数秒。没有回应。只有药材被归拢时发出的轻微摩擦声,以及篝火持续燃烧的噼啪。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更深的疲惫涌了上来,几乎将他再次拖入沉默的泥沼。他低下头,准备继续与自己的悲伤和无力感作伴。
就在这时,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并非转身。只是在她将最后一株月光苔的孢子囊(被小心保护在油纸包里)放入一个特制石盒时,伴随着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颔首动作,一个极其短促、音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单音节词,从她口中逸出:
“…嗯。”
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却清晰地穿过石屋内的寂静,落在了罗兰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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