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穹,沉重得仿佛要砸落下来,死死压着铁砧堡高耸却伤痕累累的城墙。空气中弥漫的硫磺与焦糊味浓得化不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灼热的沙砾。远方,地平线已被彻底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翻滚咆哮的暗红——魔王军主力燃烧的魔焰如同无边无际的血海,正以令人窒息的缓慢却无可阻挡的势头,向着这座王国东部最后的堡垒,汹涌压来。
呜——嗡——!
低沉如滚雷、却又带着金属撕裂般刺耳尖啸的号角声,不再是远方的威胁,而是如同丧钟般在铁砧堡上空每一个角落回荡、碰撞,震得人耳膜生疼,心脏也跟着那恐怖的韵律疯狂抽搐。这声音,是毁灭的序曲。
铁砧堡,这座依托险峻山势、以坚固岩石和早期魔导技术打造的“叹息之墙”前哨,此刻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随时倾覆的孤舟。巨大而厚重的城门早已被无数层闪烁着微弱符文的精铁闸板死死封住,闸板表面布满了深凹的爪痕、烧灼的焦黑以及大片大片凝固发黑的粘稠液体——那是劣魔的污血混合着守城者的残骸。城墙之上,往日代表着秩序与力量的王国旗帜,此刻大多残破不堪,有的被魔焰烧得只剩焦黑的旗杆,有的则无力地耷拉着,浸透了雨水、硝烟和暗红的血渍。
士兵。到处都是士兵。
他们挤满了每一寸垛口,塞满了每一条狭窄的城道。盔甲不再闪亮,布满了泥污、血垢和凹痕。盾牌上布满了裂纹,长矛和剑刃大多卷了口,沾满了暗绿色的魔血。一张张年轻或苍老的脸庞上,写满了相同的情绪——极致的疲惫、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在这恐惧之上,被逼到绝境后所迸发出的、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的死战意志。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咳嗽,以及武器无意间磕碰在冰冷岩石上发出的细微声响,汇集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背景音。
“动作快!把最后一批‘灼热之油’搬上去!浇在第三、第五、第七号冲击点!”一个沙哑到破音的吼声在城墙上段响起。喊话的军官半边脸被绷带缠着,渗着暗红的血迹,仅剩的一只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城外那片越来越近的暗红潮汐。他的声音在号角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士兵们如同提线木偶般麻木地执行着命令。沉重的木桶被艰难地推上垛口,里面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液体微微晃荡。几个士兵合力,用巨大的木勺舀起滚烫的油,准备倾倒下城墙。他们的手臂在颤抖,眼神空洞地望着下方那片越来越清晰的、由无数狰狞魔物组成的毁灭之潮。
“弩炮!魔导弩炮装填‘破甲锥’!目标——那些大家伙!给我瞄准了!!”另一个方向传来咆哮。巨大的、需要数人操作的床弩被吱嘎作响地绞紧弓弦,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粗大弩箭被费力地抬上滑轨。负责瞄准的士兵趴在冰冷的弩机上,透过简陋的瞄准镜,看着魔潮中那些如同移动小山般的熔岩巨魔、骸骨战兽,握着操纵杆的手心全是冷汗。
城墙后方,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上,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王国东部军团的残存将领们聚集在此,每个人都如同霜打的茄子,脸上笼罩着化不开的死灰。中央,临时接过指挥权的老将军阿尔杰农,佝偻着背,双手死死撑在铺着巨大、却已多处被魔焰烧穿的地图桌边缘。地图上,代表魔王军主力的巨大暗红色箭头,已经狠狠扎在了象征铁砧堡的堡垒标记之上。
“斥候……最后的消息……”一个参谋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碎颅者’巴格纳的先锋军……距离我们……不到五里格了……主力……紧随其后……”
没人回应。这个消息如同在早已沉没的棺材上敲下了最后一颗钉子。
“援军呢?!王都的援军呢?!”一个年轻的副官忍不住嘶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濒临崩溃的哭腔,“不是说……‘铁壁’将军陨落前,已经发出了最高级别的求援令吗?!为什么……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更加深沉的死寂,和城外那越来越响、仿佛近在咫尺的魔物低沉嘶吼与沉重脚步声汇成的恐怖轰鸣。
阿尔杰农老将军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周围每一张绝望的脸。他没有回答副官的问题,只是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没有援军了。”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判决,让高台上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彻底熄灭。
“铁砧堡……就是终点。”老将军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那个被红色箭头刺穿的堡垒标记,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平静,“守住这里……多一刻……王都……就多一刻准备的时间……身后的平民……就多一刻……逃命的时间。”
他猛地挺直了那佝偻的脊背,仿佛要将生命中最后的力量都榨取出来,对着传令兵吼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