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慕容雪痕的心湖,激起一圈圈带着寒意的涟漪。
“树大招风…”慕容雪痕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四个字,如同品味着某种苦涩的余韵。她纤细白皙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骨瓷杯沿上轻轻画着圈,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指尖跳跃,映得那指甲盖上的健康粉色更加剔透。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根基稳固,风雨再大,也难撼动分毫。怕只怕…”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呓语,却带着致命的锋芒,“祸起萧墙之内?”
“萧墙之内”四个字落下的刹那,咖啡馆里那舒缓的爵士乐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叶无道交叉的十指猛地一紧,指关节因为骤然发力而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声。他那双原本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寒潭的眼眸,骤然间锐利如出鞘的古剑!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尸山血海般浓烈煞气的锋芒,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如同实质的冰锥,直刺慕容雪痕眼底深处!
那目光太过骇人,带着洞穿灵魂的威压。饶是慕容雪痕心志坚韧如磐石,在这一刻,心脏也如同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刹那。
然而,慕容雪痕终究是慕容雪痕。她脸上那清浅温婉的笑容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叶无道那骇人目光的逼视下,如同冰雪中绽放的寒梅,愈发清冷,也愈发坚定。她甚至迎着那目光,微微偏了偏头,一缕乌黑的发丝滑落颊边,为她平添了几分无辜的柔弱感。
“叶少勿怪,”她声音依旧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和自嘲,“是我失言了。不过是看叶少眉宇间隐有忧色,一时心有所感,随口一说罢了。”她端起凉了些的咖啡,浅浅啜饮一口,动作优雅依旧,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生死压迫从未发生。“叶家枝叶繁茂,百年家族,盘根错节,偶有几片枯叶,生出些不合时宜的败枝,需要家主适时修剪清理,亦是常理之中。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亦是…家主之责。”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既撇清了自己窥探叶家核心机密的嫌疑,又将“修剪”二字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家主维护家族的常规手段,甚至还隐含了一丝对叶无道这位未来家主“职责”的提醒。
叶无道眼底那足以撕裂钢铁的锐利锋芒,在慕容雪痕这番四两拨千斤的话语中,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但那并非消失,而是更深地沉淀下去,化作两泓深不见底、足以吞噬一切的寒潭。潭水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暗流汹涌,潜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修剪…”叶无道重复着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确实需要趁手的刀。”他的目光落在慕容雪痕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器物的冰冷评估感,仿佛在衡量一件工具是否足够锋利,是否堪当大用。那目光让慕容雪痕背脊的寒毛都微微竖了起来。
就在这时——
“嗡…”
极其轻微的震动声响起,几乎被咖啡馆的背景音乐完全掩盖。
叶无道随意放在黑胡桃木桌面上的那部特制加密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那并非寻常手机来电或信息提示的柔和光芒,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幽蓝色荧光,屏幕边缘甚至隐隐泛着一圈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轮廓。
一行没有任何前缀、没有任何多余符号的冰冷字符,如同淬毒的匕首,骤然刺破了屏幕的黑暗,清晰地烙印在叶无道的视网膜上:
“影陵急报:密码诗指向卢浮宫‘萨莫色雷斯的胜利女神’。”
卢浮宫!胜利女神!
叶无道握着那只骨瓷咖啡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骤然收紧了一瞬!杯壁上细腻的描金藤蔓图案,清晰地印在他微微发白的指腹上。那瞬间的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杯身没有发出一丝碎裂的呻吟,杯中的深褐色液体也只是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甚至没有一滴溅出杯沿。
然而,这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肢体语言,却如同在慕容雪痕心中投下了一颗巨石!
她清晰地看到叶无道手背上瞬间绷紧又极力放松的肌肉线条,看到他眼底深处那两泓寒潭骤然掀起的滔天巨浪——震惊、疑虑、一丝意料之外的凝重,还有那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凌厉杀机!
能让这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叶家太子,流露出如此一刹那的失态…这“影陵急报”的内容,其分量之重,其背后牵扯之深,恐怕足以掀起一场席卷整个叶家乃至更广阔天地的惊涛骇浪!
慕容雪痕的心,沉了下去。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拿起银质的小勺,姿态无比自然地搅动着杯中已经微凉的咖啡,仿佛只是在专注地品味着咖啡最后的余韵。但那低垂的眼睫下,瞳孔深处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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