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黄轩内堂，空气紧绷，残留着方才门外的喧嚣。
萧祁挥退门口的官兵，转身面向穆清婉。她苍白的脸上惊魂未定。
“已下令封锁城西、城南几处可疑水源，大理寺正在追查。”萧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寒意。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小包，小心展开。
灰褐色的粉末状残留物暴露出来，散发着淡淡异味。
“这是从其中一口井底捞出的沉淀物。”
穆清婉立刻从药囊里拿出那块沾染了柳如烟呕吐物的布巾。
两相对比，布巾上污渍色深，但混杂的细微颗粒，颜色质感与萧祁带来的粉末几乎一致。
“果然……”穆清婉指尖微颤，“与柳姨娘呕吐物中的东西，是同一种！”
萧祁眼中了然，随即眉头锁得更紧。柳如烟的“病”，与城中“瘟疫”，源头相同，皆是人为投毒。
为何是柳如烟？
“许医师！”穆清婉扬声。
一直候在不远处的许医师连忙上前。
“您看看这个。”穆清婉将油纸包和布巾一并递过。
许医师接过，先细看粉末，又凑近轻嗅，眉头立刻紧蹙。他捻起一点，指尖细细感受，再对比布巾痕迹。
半晌，他抬起头，面色凝重：“回二公子，此物……并非单一毒药。”
“哦？”萧祁示意他继续。
“似乎是几种药材混合而成。”许医师语气沉重，“其中几味药性猛烈，能速致高热、呕吐、内腑损伤，与疫症状极为相似。”
他顿了顿，指向粉末：“但里面似乎掺杂了一种辅药，药性平和，甚至……有轻微抑制主药毒性的作用。奇怪的是，这辅药似乎异常稳定，隐约还有些……老夫也说不清的特性。”
“抑制毒性？”穆清婉捕捉到关键。
“意味着毒性发作可能延迟，且因体质不同，症状轻重、时机各异。”许医师解释，“这让毒物更难被立刻察觉，也更难追溯。下毒之人，心思缜密得可怕！”
穆清婉心头一沉。延迟发作，症状不一，难怪疫情爆发如此诡异。
许医师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心惊：“而且，其中两味主药，‘断肠草’和‘血见愁’，皆是剧毒，寻常药铺绝无可能轻易获得。至于那味辅药……老夫行医数十年，竟也一时难以准确辨认，只觉其气味……似乎在某些罕见的宫廷秘药中闻到过类似的。”
宫廷秘药！断肠草！血见愁！
穆清婉脑中瞬间闪过沈箐箐绣帕上那两个字——“璟”、“靖”！
她猛地看向萧祁，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二表哥……宫廷……难道……”
萧祁的脸色骤然变得极其难看。
“能弄到这些东西，并知晓如何用辅药掩盖毒性、控制发作，绝非普通人。”穆清婉的推断急促而清晰，“必定与宫中，或至少是王府宗室有关！此事，恐怕……”
“靖王一直有不臣之心。”萧祁打断她，声音压得极低，“三弟……我怀疑他早已是靖王的人。”
穆清婉手指微微攥紧。
“不久前，大理寺暗查到，靖王曾私下赠予三弟一批‘奇珍’。”萧祁神色凝重，“其中，或许就包括此次投毒所用的东西。这批‘奇珍’从未入库，去向成谜。”
他停顿一下，目光锐利。
“此次投毒，意在制造混乱。他们暗中散布流言，称瘟疫与北疆有关，想嫁祸大哥。”
穆清婉心头一震。
“大哥北疆遇袭，恐怕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萧祁看向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但无论是靖王，还是萧璟，没有确凿证据前，动不得。贸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
穆清婉明白。扳倒亲王，岂是易事。
“那我们……”
“先查毒物源头。”萧祁眼中闪过冷厉，“那批‘奇珍’到底在哪？”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灰褐色粉末上，声音冰冷：“挖地三尺，也要把这条线揪出来！”
突然，一名亲卫匆匆跑进厅内，半跪行礼："二公子、穆姑娘，靖王府刚刚敞开大门，正在大肆接收染病百姓，还免费施药！"
"什么？！"萧祁和穆清婉几乎同时惊呼。
"靖王亲自督阵，言说疫情危急，王府不能坐视，特开启府中药库相助！且他们给患者的药，……据说效果甚好！"
穆清婉与萧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与疑惑。
"去看看！"萧祁一拂袖，大步向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靖王府前。
震惊！
这是穆清婉唯一的感受。
靖王府大门大开，府前搭起数十顶白色帐篷，内里整齐摆放着简易病榻。每顶帐篷前都有穿着统一服饰的医者进进出出。更远处，一口大锅煮着药汤，阵阵苦香飘散。
最引人注目的，是靖王本人，他不戴面罩，站在帐篷之间，亲自安抚病患，指挥属下。萧芷柔则笑意盈盈陪在一侧。
"这……"穆清婉掩在车帘后，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切。
萧祁的脸色凝重而复杂："他在做什么？"
"二公子，您看那边！"刘管家指向不远处的一顶特殊帐篷，"那些人看起来都是重症患者，但喝了他们的药后，竟然……"
穆清婉凝神望去，只见几名面色灰败的患者，喝下药汤片刻后，面色渐渐红润，呕吐症状也明显缓解。
"不可能！"许医师压低声音，"若真是'断肠草'和'血见愁'引发的症状，短时间内怎可能如此明显好转？"
穆清婉心中翻江倒海："难道我们猜错了？不是靖王？"
萧祁面色阴晴不定："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们……如今却又是这般举动……"
突然一个矮医师，引起了萧祁的注意，”那位医师，我见过。他曾是宫中太医院的人，离京多年。此人医术无双，但...为人刻薄阴毒。"
"宫中...太医院...”穆清婉思忖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等等！若是他们投毒，又亲自救治……"
她声音越来越轻，"岂不是……既造成混乱，又收获名声？那药，有没有可能不仅仅是为了解毒性，而是..."
萧祁接过她的话，声音冰冷："而是以此测试毒物效果和解药功效。这批患者，或许只是他们的试验品！"
萧祁倒吸一口冷气。
穆清婉眼中寒光闪烁："我需要那药的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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