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吴史?刑志》载:"大理寺掌刑狱案牍,凡宗藩涉罪,必录其详以备圣裁。永熙十三年小雪,齐王萧杼遣私军夜叩大理寺门,欲夺畅春园案宗卷。韩王萧柠率御林军陈于庭前,大理寺卿陈素抱册投井,以身为盾护律法于水火。" 当浸着井水的账册展开,页脚晕染的 "齐王" 二字,恰似滴在玉牒上的血痕,将九王夺嫡的阴诡,深深刻进了大吴的刑名卷宗。
"铁面无私丹心忠,江河万古照英风。腰间三尺法,手中一卷通。"
永熙十三年小雪后三日,子时初刻。大理寺谯楼的更鼓尚未响起,西北角角门的门闩便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 —— 此乃玄夜卫遇袭暗号。陈素手中的狼毫悬在验伤格目上方,墨汁在羊毫尖凝成细珠,映着烛火将 "北元青金石" 四字染成暗红。
"大人!天狼营破了角门!" 狱卒撞门而入,胸前的 "大理寺" 铜牌歪在一侧,刀疤纵横的脸上溅着火星。陈素笔尖一颤,在 "刺青矿粉配比" 处划出歪斜的墨线 —— 他早该想到,齐王不会坐视榷场账册成为呈堂证供。
韩王萧柠的马蹄声碾碎满地霜华,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横刀劈落一支流矢,刀刃与箭簇相撞溅出的火星,照亮了门楣上 "明刑弼教" 的匾额:"陈大人!" 他的声音混着呵出的白气,"御林军已控扼四门,账册何在?"
陈素将账册裹入黄绫,触感如同抱着初生的婴孩 —— 经三十三道工序制成,专为重要卷宗防潮防虫。他指尖抚过封泥上的大理寺印,触感粗粝如老茶农的手掌,里面封存着三十页验伤格目、十二份密信残页、五方火漆印模,每一页都浸着刑房小吏熬了三夜的朱笔批注。
"北厢地窖!" 陈素话音未落,三柄淬毒短刃已破窗而来。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孔雀蓝,那是北元蛇毒特有的色泽,与畅春园刺客所用完全一致。韩王萧柠的横刀劈落,刀光闪过处,刺客护腕的狼首纹饰应声而碎,露出底下用赤焰矿粉刺就的虎头印记 —— 玄夜卫私军的标记在火光中格外刺眼。
"结雁翎阵!" 韩王的喝令让御林军槊尖齐举,槊杆上的 "御林" 火漆印在火把下明明灭灭。陈素趁机冲向地窖,却见齐王萧杼立在穿堂风里,身后二十名狼卫的短刃正滴着毒液,在青砖上蚀出滋滋声响。"陈大人该知道," 齐王转动着玉扳指,扳指内侧的 "齐" 字刻痕与铸钱模暗记相映,"大理寺的地窖,直通刑部大牢。"
陈素退至古井旁,井沿的青苔被靴底碾碎,散发着潮湿的土腥气。他望着对方眼中的狠戾,忽然想起验伤格目上刺客齿间的青金石碎屑 —— 那些来自和林密矿的毒物,此刻正通过齐王的榷场,混在盐引中流入中原。"这顶乌纱," 他收紧手臂,账册上的封泥硌得胸骨生疼,"是陛下让臣守这法理清泉。"
井水灌进口鼻的瞬间,陈素将账册护在怀中,绫子边缘的云雷纹硌着下巴。他蜷缩成茧,任由冰凉的井水漫过官服补子上的獬豸纹,只留账册顶端露出水面。井上的喊杀声混着兵器相撞的脆响,直到一双戴着手甲的手将他捞起 —— 甲胄上的 "韩" 字徽记,正是当年在江西平反冤案时,老茶农们凑钱为他打的护心镜。
账册页脚的墨迹在水中洇开,"齐王" 二字边缘泛着金斑。陈素知道,那是赤焰矿粉与井水硫磺发生的反应,正如三年前在铸钱案中,他在火漆印里发现的同样成分。指尖划过晕开的字迹,他忽然笑了,笑得井水顺着下颌滴落,打湿了衣襟上的血渍 —— 那是刚才被刺客划伤的痕迹,此刻却成了律法在他身上留下的勋章。
次日卯初,文华殿的铜炉燃着沉水香,却散不去陈素身上的水腥气。他捧着半本账册,页脚的水痕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井水的清冽,"此墨含赤焰矿粉三成," 指尖划过晕开的字迹,"与齐王青州榷场呈送户部的墨锭," 喉结滚动,"成分分毫不差。"
齐王萧杼的蟒袍无风自动,玉扳指几乎嵌入掌心:"大理寺卿是要凭半本湿账定本王的罪?" 他转向永熙帝,冕旒下的目光藏着锋芒,"昨夜子时,本王在府中斋戒,有宗人府的门禁记录为证!"
韩王萧柠忽然展开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二十处蹄印:"齐王藩邸的马蹄铁," 他的手指划过图上的凹痕, 又指向另一处蹄印,"与大理寺外墙的蹄印," 目光扫过齐王骤缩的瞳孔,"连铁钉数目都一般无二。"
谢渊屈肘行了个长揖,漆盘上的油纸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的验印锥划过纸面,松木的清香混着井水的潮气扑面而来:"陛下," 手指挑起半片枯黄的松针碎屑,"此纸产自青州城西万松造纸坊," 碎屑在锥刃上轻轻颤动,"每百张纸必掺松针七钱," 目光扫过齐王骤然绷紧的下颌线,"乃该坊专为榷场特制的防水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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