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透过雕花窗棂的冰裂纹,在蘅芜院的青砖地上泼洒出细碎的光斑。我蹲在廊下,啃着最后半块硬邦邦的桂花糕,麻布袋瘪瘪地垂在脚边,里头仅剩的几枚铜板随着我的动作叮当作响,像是在为即将耗尽的干粮唱挽歌。春桃端着空食盒从月洞门跌跌撞撞冲进,发间的银蝶发饰歪斜地挂在鬓边,簪头的珍珠晃得人眼晕:"小姐!出大事了!镇北王派人送东西来了,把东跨院堆得跟山似的!"
"送东西?"我手一抖,干硬的糕渣掉在洗得发白的素衣上,"高冷王爷又来蹭饭?上次在市集说好了的十只烤鸭,到现在还欠着三只呢!"
"不是蹭饭啊小姐!"春桃急得直跺脚,拽着我的袖子就往东跨院拖,棉鞋在青砖上擦出"沙沙"的响,"是整整一院子点心!西街李大爷的蜜汁烤鸭、酥香阁的千层桂花糕、王记的糖蒸酥酪......全京城叫得上名的点心铺子,都被王爷搬空了!"
东跨院的月洞门一推开,我当场像被施了定身咒。原本空旷的院子里,从东墙到西廊全被食盒淹没:红漆描金的官轿食盒、紫檀雕花的提盒、藤编裹锦的食篓,层层叠叠摞得比院墙还高,最顶端的食盒甚至碰到了垂落的冰棱。空气中炸开混合的甜香——桂花糕的清甜、奶油芙蓉糕的醇香、还有烤鸭皮的油润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挠着我的嗓子眼,逼得唾液疯狂分泌。
"我的个亲娘......"我摸着下巴,麻布袋"啪嗒"掉在地上,里头的铜板滚出两枚,"高冷王爷这是把京城点心铺打包了?还是说......"我眯起眼打量这小山般的食盒,"他想把我喂成猪,好名正言顺休妻?"
春桃蹲下身戳了戳一个描金食盒的铜扣:"小姐您看!这是酥香阁新出的芙蓉糕,据说用了晨露拌粉!还有这个,王记的椒盐酥,您上次啃烧鸡时念叨着要是有这个配就好了!"
我"嗷"一嗓子扑到最近的藤编食盒前,掀开盖子的瞬间,热气混着浓郁的烤鸭香扑面而来——油亮的蜜汁烤鸭正躺在荷叶上,脆皮被烤得呈琥珀色,油珠还在表面轻轻颤动。"天杀的萧策!"我抓起鸭腿就啃,油汁顺着指缝滴在嫁衣裙摆上,"想撑死我好另娶?门儿都没有!"
正啃得腮帮子发酸,春桃从食盒堆里翻出个牛皮纸信封,封口蜡印着玄甲纹。"小姐!还有封信!"她递过来时,信封上的狂草"苏桃亲启"刺得我眼睛发疼——那是萧策的字,跟他本人一样,冷硬中透着股别扭的认真
展开信纸,墨色在宣纸上洇开冷硬的笔画:知道你爱吃,管够。婚后若饿了,本王让御厨学。——萧策。短短十七个字,却像块暖玉砸在我心上,砸得之前所有的焦虑——担心他嫌弃我懒、怕他后悔娶个麻烦精——全化成了酸水。
"呜呜呜......"我捏着信纸,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滴在信纸上,"这冰块脸......"想起三天前我蹲在墙角啃冷馒头,嘟囔着"还是西街李大爷的烤鸭皮脆",当时萧策正好"路过",原来他都听见了;想起上次宫宴,我嫌酥香阁的芙蓉糕太甜,第二天桌上就多了减糖版,我还以为是春桃央求来的......
春桃在一旁直抹眼泪:"可不是嘛小姐!上次您说王记椒盐酥配烧鸡是绝配,王爷第二天就派人包圆了王记三天的量!还有西街李大爷的烤鸭,您说要带脆皮的,这次送来的全是鸭屁股那块最肥美的皮!"
我捧着信在食盒堆里打滚,嫁衣裙摆蹭过食盒发出"沙沙"响,惊起几只闻香而来的麻雀:"这婚!我结了!就冲这一屋子点心,就算萧策是块万年寒冰,我也拿烤鸭油把他煎化了!"
感动劲儿过了,王氏往汤里下巴豆粉的阴影突然窜出来。我揪着春桃的袖子,指着一块芙蓉糕大义凛然:"等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不会是王氏借着王爷的手送来的毒点心吧?"
春桃目瞪口呆:"王爷怎么会......"
"人心隔肚皮!"我严肃地把芙蓉糕塞到她嘴边,"你先替我尝一口!要是没事,我再吃!"
春桃无奈地咬了一小口,眼睛瞬间亮得像点了灯:"小姐!是真的!甜而不腻,跟上次您夸的一模一样!还有这口感,入口即化!"
我这才放心大胆地抓起整盘芙蓉糕往嘴里塞,麻布袋被我甩到墙角,在食盒堆里穿梭:"嗯!这椒盐酥够脆!烤鸭皮够酥!芙蓉糕够软......萧策这次算你有点良心!"啃到第三块糖蒸酥酪时,我突然发现每个食盒底下都垫着暖炉,难怪点心都还冒着热气——这冰块脸,心思细得跟针似的。
正抱着一坛蜜饯啃得不亦乐乎,后颈突然撞上一片冰凉——是熟悉的雪松香气。我嘴里塞着半块蜜饯回头,见萧策穿着月白常服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个崭新的食盒,发间落着几片细雪。"高......高冷王爷?"我慌忙咽下蜜饯,嘴角还沾着糖霜,"您怎么来了?督工看我有没有撑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