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的公堂在暮秋的晨光里泛着冷意,前日喜堂混战遗落的糖霜与花生碎屑尚未清扫干净,混合着烛泪与香灰的气息,在青砖缝隙间结成晶亮的颗粒。王氏就趴在这狼藉之上,珍珠流苏被她扯得如蛛网般缠在指间,发髻歪斜着露出半截白发,活像只被雨淋湿的老母鸡。她把满是香灰的脸往地面蹭,额头在青砖上磕出咚咚声响,哭嚎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大人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嫡女不孝似豺狼,庶女痴傻如猪狗,老身我守寡多年,含辛茹苦拉扯她们,如今却要被这小贱人逼死啊——"
苏桃蹲在她三步开外啃着新出锅的芙蓉糖糕,粉红色的糖霜沾在鼻尖,活像偷吃得逞的小狐狸。她用鞋尖戳了戳王氏抽搐的后背,锦鞋面上还沾着昨儿摔进花生堆里的碎屑:"继母,您这哭腔比怡红院新来的小调倌还婉转,不去秦淮河畔搭个戏台子真是屈才了。要不我借您面锣,您接着嚎两嗓子,保准能凑够回家的盘缠?"
王氏哭嚎猛地一噎,抬起被香灰抹花的脸,嘴角还沾着昨夜摔进花生壳里的碎壳:"你...你个小贱人!竟敢在公堂之上羞辱长辈!"
"哎哎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苏桃拍了拍藕荷色裙摆上的糕渣,故意把糖糕举到王氏鼻尖晃了晃,粉白的糕体上还沾着她咬出的齿印,"昨儿个您往我茶里灌'凝神汤'时,咋没想到自己是长辈呢?哦对了,您这眼泪掉得比春桃挤牙膏还慢,要不要我借您根银簪子捅捅泪腺?我瞧着您左眼角那颗泪痣下面,准保藏着三斤委屈呢。"
"噗——"主审县令刚端起的青花瓷茶碗"哐当"落地,滚烫的碧螺春溅湿了他胸前的补子,鹌鹑图纹在水汽中洇成一片墨渍。满堂衙役齐刷刷低下头,腰杆却抖得像秋风中的竹林,有个年轻衙役没忍住,"嗤"地笑出声,立刻被老御史用龙头拐杖敲了敲小腿肚子。
老御史雪白的山羊胡气得乱颤,拐杖重重杵在金砖地上,震得供桌上的惊堂木都跳了跳:"肃静!公堂之上,岂容喧哗!"话虽如此,他却偷偷用袖口掩住嘴角的抽搐,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分明是在憋笑。
王氏见状,索性抱住县令的官靴不放,发髻上的赤金步摇刮得靴面直冒火星:"大人明鉴啊!苏桃她与镇北王私通,这才设计陷害我母女!定是她怕婚事败露,才出此毒计!"
"噗——"苏桃一口糖糕喷在王氏发髻上,粉白的糕渣混着香灰,在她油光水滑的发髻上堆成个小山包。"继母您这脑洞不去写话本真是屈才了!"她抹了把嘴角的糖渍,凑到王氏耳边压低声音,故意让周围衙役都能听见,"昨儿个卯时三刻,您蹲在茅房第三格跟媒婆嘀咕'五十两换新娘',以为隔墙没耳?我可是带着春桃蹲在粪坑边听了半盏茶呢!您说那茅房的蛆虫,是不是也听见您数银子的声儿了?"
王氏瞳孔骤缩,脸色煞白如纸,尖利的指甲深深掐进县令的官靴,掐出几道月牙形的白痕:"你胡说!血口喷人!"
"我胡说?"苏桃打了个响指,春桃立刻捧着个油乎乎的油纸包上前。苏桃抖开油纸,露出一本边角卷起的账本,墨字在油腻的纸页上洇开,还沾着几粒可疑的芝麻:"各位看官瞧好了!这是媒婆张妈的记账本,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永宁侯府王氏,戊申年九月初三,五十两纹银,换嫡女苏桃为庶女苏莉'——哦对了,"她突然一拍手,惊飞了梁上筑巢的燕子,"差点忘了请出我的'活体录音笔'!"
众人面面相觑间,两个衙役押着个颤巍巍的婆子进来。正是媒婆张妈,她一看见王氏,膝盖一软就跪成了个虾米,发髻上的绒花掉在地上还在颤,露出油光水滑的头皮:"夫人饶命啊!是您说嫡女嫁老御史太亏,让我偷偷换了庚帖的啊!您还说事成之后再赏我十斤五花肉呢!"
王氏如遭雷击,指着张妈浑身发抖,金镶玉的护甲在烛火下闪着寒光:"你...你竟敢背叛我!"
"不是我背叛您啊夫人!"张妈哭得涕泪横流,把满是油垢的手指往王氏裙摆上抹,留下几道黑印,"是苏桃姑娘拿了十斤桂花糕收买我啊!她说只要我招供,以后点心铺开张请我吃一年免费糕点,还能天天看王爷脸红——您是没见着,上次王爷被她强吻,那耳朵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够了!"萧策突然开口,墨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往前一步,无形中将苏桃护在身后,袖口沾的一点糖霜在烛光下亮晶晶的,"本王与苏桃的婚事,太后已下懿旨。王氏构陷嫡女,欺瞒朝廷命官,该当何罪?"他说话时,眼角余光瞥见苏桃正偷偷往他袖口里塞半块糖糕,耳尖不易察觉地红了红。
皇帝不知何时从后堂晃出来,龙袍下摆还沾着桃花酥的碎屑,手里拎着苏桃的描金点心匣子:"皇弟说得对!这王氏心思歹毒,不如送去家庙抄经,每日抄《女诫》一百遍,好好反省反省!"他说着,从匣子里摸出块桃花酥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桃桃这点心做得不错,比御膳房的强,就是太甜,齁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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