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帮总坛最深处那座奢华的暖阁里,夜明珠柔和的光芒驱不散那股无处不在的阴冷水腥气。丝竹靡靡,觥筹交错,西域胡姬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脚踝金铃叮当作响,眼波流转间带着异域风情的火辣。暖玉阁的头牌柳莺儿,一身薄如蝉翼的轻纱,酥手半露,抱着琵琶,朱唇轻启,唱着小城最时兴的艳曲,嗓音又软又糯,撩人心弦。
历锋,这位如今掌控边陲小城生杀大权的黑虎帮主,此刻却像换了个人。他半跪在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矮榻旁,脸上堆满了市井间最圆滑、最讨好的笑容,眼神里全是卑微的谄媚。他手中捧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里面是窖藏了五十年的“烧魂刀”,酒液粘稠如血,散发着辛辣醇厚的异香。
“上仙,您尝尝这个!这可是小人压箱底的好东西,窖了整整五十年,等闲人闻一闻都得醉倒!”历锋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兴奋和讨好,双手将酒杯捧到懒洋洋斜倚在矮榻上的阴九面前。姿态放得极低,如同一个最贴心的仆役在伺候着自家脾气古怪的主人。
阴九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和玩味。他随意地瞥了一眼那杯如同血珀的美酒,没接,目光反而落在了柳莺儿半露的雪白香肩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历锋心领神会,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立刻转头对着柳莺儿使了个眼色,声音却依旧恭敬地对阴九道:“上仙好眼光!莺儿,还不快给上仙满上,再近些伺候着!上仙能瞧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柳莺儿娇躯微颤,脸上飞起一抹红霞,也不知是羞是怕,但还是强撑着媚笑,放下琵琶,扭着腰肢上前,接过历锋手中的酒壶,小心翼翼地替阴九面前的空杯斟满。她靠得很近,几乎能闻到阴九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阴冷水腥气,指尖微微颤抖。
阴九这才慢悠悠地伸出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拿起酒杯,随意地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入喉,他微微眯了眯眼,似乎颇为受用。目光却依旧黏在柳莺儿玲珑的曲线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如同打量玩物的占有欲。
“酒…尚可。”阴九的声音带着含混的水汽沙哑,目光扫过历锋那张写满谄媚的脸,“你这黑虎帮主…倒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蠢货…有意思些。”
“小人惶恐!能逗上仙一乐,就是小人天大的福分!”历锋连忙低头,语气卑微至极,脸上笑容不变,深潭般的眼底却如同冰封的湖面,冷静地倒映着阴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他如同一条最善于伪装的毒蛇,将所有的毒牙和冰冷都藏在了这层市侩讨好的皮囊之下。
早在阴九第一次流露出对美人的兴趣时,他就以“安全”为由,不动声色地将阿苦和囡囡转移到了总坛最深处、只有心腹知晓的密室,隔绝了所有可能的窥探。
几天下来,他陪着阴九,如同一条最会讨主人欢心的狗。山珍海味流水般呈上,美酒佳酿日夜不断,各色美人环肥燕瘦,只要阴九流露出半点兴趣,立刻送到他榻前。他观察着阴九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话语,试图从那层漠然和玩味之下,摸清这诡异邪修的根脚。
阴九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被凡俗“霸主”如此卑微侍奉的感觉。尤其是在历锋刻意安排下,几次在帮众面前,历锋都如同仆役般跪地奉酒,阴九眼中那抹虚荣的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这让历锋更加确信,此人绝非心性深沉、视万物为刍狗的老怪。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络。阴九似乎也放松了些许警惕。他搂着新换上来、带着异域风情的胡姬,苍白的手指在她光滑的蜜色皮肤上摩挲着,引来一阵娇笑。或许是美人在怀,或许是“烧魂刀”的酒劲,他苍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话也多了起来。
“……哼,什么狗屁官府…什么狗屁豪强…”阴九的声音带着一丝醉意和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当年…黑岩城边上…小石村…老子家…三亩薄田…一条破船…”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似乎点燃了他眼中的恨火:“…就因为我爹…不肯贱卖祖传的河滩地…那姓王的狗官…勾结城里的张扒皮…夜里…一把火…全烧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骨的凄厉,捏着胡姬肩膀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那胡姬痛得脸色发白,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爹娘…小妹…全…全烧成了炭!”
“…老子命大…在河里摸鱼…逃过一劫…”
阴九的眼睛变得赤红,呼吸粗重,周身那股阴冷潮湿的气息都变得躁动起来,带着血腥味!他猛地将手中的水晶杯掼在地上!
“啪!”
水晶碎片和殷红的酒液四溅!
暖阁内瞬间死寂!丝竹停了,歌舞僵住,所有美人脸上血色尽褪,惊恐地看着状若疯魔的阴九。
历锋也“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更低,身体“瑟瑟发抖”,声音充满了“惊惧”和“同情”:“上仙…上仙息怒!那…那些狗官豪强…都…都该死!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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