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鹿角佝偻着背,抱着一捆新找到的、粗细不一的硬树枝,蹒跚地走过来。他视力依旧模糊,但嗅觉似乎更敏锐了。他闻到石猴手上浓重的血腥味和木头烧焦的气味,也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沮丧和暴戾。
鹿角默默地将树枝放下,摸索着坐到石猴旁边。他拿起一根相对笔直、材质也较硬的树枝,又捡起石猴丢在地上的那块沾血的燧石片。他没有像石猴那样疯狂劈砍或刮削,而是用燧石片尖锐的顶端,在树枝前端缓慢而用力地、沿着一个方向反复地刮擦!如同野兽在耐心地磨砺自己的爪牙。
“咯吱…咯吱…”
单调而持续的刮擦声响起。鹿角动作很慢,每一次刮擦都只用上臂有限的力量,但异常专注和稳定。坚硬的木纤维在燧石尖持续不断的刮擦下,被一点点剥离。没有火星四溅的狂暴,只有水滴石穿般的缓慢侵蚀。
石猴喘着粗气,看着鹿角那缓慢到令人心焦的动作。最初的不耐烦,渐渐被一种奇异的专注所取代。他注意到,鹿角并非胡乱刮擦,而是始终沿着树枝的纹理方向,在一个相对固定的位置反复加深一道凹痕!就像…就像在刻槽!
时间在单调的刮擦声中流逝。鹿角的手指也被燧石片磨破,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依旧专注地重复着动作。终于,那根硬木的前端,在持续不断的刮擦下,出现了一道深深的、V字形的凹槽!凹槽两边的木料自然形成了两个相对尖锐的凸起!
鹿角停下动作,将刮出凹槽的木棍递给石猴,声音嘶哑:“插…插土里…撬撬看…”
石猴疑惑地接过木棍,走到旁边一块未被翻动、相对板结的地面。他双手握住棍身,将那带着V形凹槽的前端,狠狠插入泥土!
“噗!”
这一次,插入比之前顺畅了许多!那V形凹槽形成的两个“尖角”,如同两颗獠牙,轻易地楔入了泥土!石猴腰腹发力,向后撬动!
“哗啦!”
一块比之前用普通木耒撬起的、更大更厚的土块,被轻松地翻了起来!虽然依旧无法和野猪的“泥浪”相比,但效率已然提升了一大截!而且,木棍前端那V形凹槽的结构,在撬动时分散了应力,没有出现崩裂的迹象!
“成了!鹿角!成了!”石猴看着那块被翻起的厚实土块,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他猛地看向鹿角,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这个沉默寡言、几乎被遗忘的伤者,竟然用这种最笨拙却最有效的方法,找到了突破口!
鹿角布满疤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又拿起另一根树枝,继续用燧石片缓慢而稳定地刮擦起来。他的动作依旧缓慢,但每一次刮擦,都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磐石般的坚定。
榜样无声,却重逾千钧!
石猴心中所有的挫败和暴戾瞬间消散,被一种纯粹的、燃烧的求知欲所取代!他立刻扑到那堆硬树枝旁,学着鹿角的样子,抓起一块燧石片,不再追求狂暴的劈砍,而是如同最虔诚的工匠,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和力量,都灌注到那缓慢而稳定的刮擦之中!
“咯吱…咯吱…”
单调的刮擦声再次响起,却不再是绝望的噪音,而是希望的序曲。石猴的动作从最初的生涩,迅速变得稳定而有力。他仔细观察着木头的纹理,寻找着最容易切入的角度。他尝试着改变刮擦的方向和力度,试图刮出更深、更有效的V形或楔形凹槽。汗水混着血水从他额头流下,滴落在被刮削的木头上,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在燧石片下一点点成型的“刃口”。
沟壑内麻木劳作的人们,被石猴那边持续的刮擦声吸引。当他们看到石猴手中那根前端带着明显人工刮削痕迹、撬土效率大增的木棍时,死寂的眼神中再次燃起了微光!
很快,岩壁下那片区域变成了真正的“工坊”。所有断了木耒或找到硬木的人,都自发地聚集过来。他们不再争吵抢夺,而是默默地将找到的硬木交给石猴和鹿角,或者自己学着他们的样子,寻找燧石片,在相对平整的石块上,开始了同样缓慢而艰辛的刮削。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咯吱…咯吱…”刮擦声,如同无数只不知疲倦的工蚁,在啃噬着坚硬的未来。
工具在进化。从最初简单的V形凹槽,到有人尝试刮出更扁平的斜面;从单面刮削,到双面开刃;从随意找来的燧石片,到有人专门去收集边缘更薄、更锋利的黑曜石碎片……虽然依旧简陋粗糙,但撬土的效率和工具的耐用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提升!
草叶站在泥泞的“农田”边缘,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看到石猴和鹿角布满血污、却异常稳定的手;看到那些在石头上专注刮削的、如同朝圣般的背影;看到改良后的木耒插入板结土地时那沉闷而有力的噗嗤声;看到更大、更厚的土块被轻松撬起、翻转……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搏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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