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银,倾泻在摇摇欲坠的地宫废墟上。顾长安的指尖触到心口烙印,那青铜纹路竟似活物般蠕动,将渗出的血珠尽数吞噬。许云娘的五弦纹与焦尾琴共振愈烈,琴弦震颤发出的音波在石壁上撞出细密裂纹。
"当心!"顾长安突然拽住许云娘手腕向后疾退。陈校尉残破的身躯在月光下剧烈抽搐,紫丝从七窍喷涌而出,在空中结成《破阵乐》的谱纹。那些丝线触到血玉映出的光影,竟发出金铁相击的铮鸣。
许云娘锁骨下的金针残留灼痛难忍。她借着月光细看针尾黑线,发现每根丝线上都缠着极细的银纹——与三年前东宫血案现场找到的琴弦如出一辙。记忆突然闪回至天宝二年上元夜,父亲许清商醉酒后抚着焦尾琴喃喃:"霓裳本无错,错在有人以血饲谱…"
"看钟底!"顾长安低喝。青铜钟底座不知何时渗出暗红液体,在月光下显出一行小字:"圣历廿三年腊月,沈氏血脉入钟为引"。他臂上钟纹突然暴起蓝光,皮肤下的金属质感已蔓延至肘部,稍一屈伸就发出机簧转动的细响。
许云娘突然按住他手腕。她指尖的五弦纹与顾长安臂上"商"字纹路相触,竟在两人之间激起圈淡金涟漪。血玉受这波动影响,投射的画面突然清晰:婴儿被银线刺入心口的瞬间,旁边伸来只戴着翡翠镯的手——腕间三点朱砂痣正是杨贵妃的标志。
"贵妃娘娘…"许云娘喉头发紧。当年梨园学艺时,她曾亲眼见过这镯子随《霓裳》旋律在贵妃腕上轻转。此刻回忆起来,每次镯响的位置,都精准对应着曲中需要以血饲琴的段落。
地宫顶部又坍塌大片。陈校尉残留的躯体突然暴起,紫丝如箭射向焦尾琴。顾长安横刀格挡,刀刃与丝线相撞竟迸出火星。那些丝线诡异地绕过刀锋,直扑许云娘染血的衣襟——她怀中露出半角羊皮卷残片。
"接着!"许云娘将残片抛向顾长安。陈校尉的紫丝中途折转,却在触及顾长安金属化的手掌时骤然退缩。残片上的褐渍遇血消融,露出关键八字:"则天命取沈氏婴孩心尖血"。
顾长安瞳孔骤缩。臂上纹路突然向肩颈蔓延,青铜液体从耳后渗出,在月光下凝成细小的钟形坠饰。许云娘见状,突然扯断自己一缕发丝缠上他手腕:"父亲说过,五音相生相克!"
发丝触及钟纹的刹那,顾长安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他心口烙印浮现出完整的十二律律图,与地上血玉光影交织成星宿阵列。许云娘福至心灵,抓起焦尾琴断弦按在血玉投射的"黄钟"位,琴弦竟自动续接,奏出段清越的《清商调》。
陈校尉的紫丝在这乐声中如遭雷击。他扭曲的面容突然浮现挣扎神色,嘶声道:"永王…在太常寺…藏了…"话未说完,脖颈后的主控紫丝突然暴起,将他头颅绞得粉碎。
黑血喷溅在青铜钟上。钟身"徵"字音孔自动开启,射出支三寸长的金钥,正落入顾长安掌心。他金属化的手指与金钥相触,皮肤竟短暂恢复肉色。许云娘眼疾手快,用断弦缠住金钥尾端:"这是控制血毒的关键!"
地宫突然陷入诡异寂静。月光偏移角度,照亮了先前被阴影覆盖的东侧石壁——上面用银朱砂画着幅《秦王破阵图》,但本该是李世民的位置,赫然站着个戴金面具的身影。许云娘倒吸凉气,认出那面具额心的三瓣梅,正是玉真公主及笄礼上戴过的式样。
"血玉…给我…"顾长安声音嘶哑。他接过许云娘递来的玉佩按在壁画上,玉身立刻映出段隐秘记忆:年轻的永王跪在长生殿偏室,杨贵妃用金剪划破玉真公主指尖,将血滴入鎏金香炉。炉中升起的烟雾里,隐约可见十二名乐师在青铜钟前自戕的画面。
许云娘突然剧烈咳嗽。锁骨下被金针刺破的皮肤开始泛紫,与陈校尉变异前的症状一模一样。顾长安金属化的左手猛地按在她伤口处,青铜纹路与五弦纹相接,竟将紫气缓缓吸入自己体内。
"你…"许云娘想挣脱,却被顾长安眼底翻涌的痛楚震住。他臂上钟纹已蔓延至锁骨,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响:"沈氏血脉…能暂时中和血毒…"
废墟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顾长安迅速熄灭血玉光芒,拖着许云娘隐入残柱阴影。透过裂缝望去,二十余名金吾卫正机械地巡视街道,他们脖颈后都延伸出细若游丝的紫线,在月光下汇成《破阵乐》的谱纹。
许云娘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这些昔日同袍如今眼珠浑浊,步伐精准如提线木偶。最可怕的是队末那名执戟手——他左臂不自然地反折着,露出腕内侧未褪尽的"羽林"刺青,正是三年前与她同批入选东宫护卫的赵家二郎。
顾长安的呼吸突然急促。他心口烙印与远处太常寺方向传来的钟声产生共鸣,皮肤下的金属纹路如潮水般起伏。许云娘察觉异样,忙将焦尾琴断弦缠上他手腕,弦丝触及烙印的瞬间,两人同时看见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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