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条下方，还有一行手写的、歪歪扭扭的小字：“本月代扣预支借款：475元，实付：675元。（475+100罚款？）”
陈默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数字上： 实发金额：675元人民币。 十天的血汗，日夜颠倒的煎熬，手臂上那片狰狞的烫伤，咳出的鲜血，被当成垃圾的屈辱……所有的痛苦和挣扎，最终凝结成的价值—— 六百七十五元整。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手臂上的伤口灼痛得如同被千万根钢针同时穿刺！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腥甜！
就在这时，财务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王主管那矮胖的身影晃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冷笑。他看也没看陈默，径直走到财务桌前，拿起一叠明显厚实很多的钞票，掂了掂，随手塞进油腻的工装口袋里。他这才斜睨了一眼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的陈默，目光扫过他手里那张薄薄的钞票和刺眼的工资条。
王主管肥厚的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声音不大，却像淬毒的冰锥，清晰地扎进陈默的耳膜： “啧，大学生？” 他的目光特意在工资条上那个刺眼的“知识补贴：0元”上停顿了一瞬，然后轻飘飘地移开，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弄。 “六百七十五块？呵，你这副尊容，加上那个破文凭，也就值这个价了。”他嗤笑一声，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别嫌少，厂里管你吃住，还给你发钱，够意思了！省着点花，说不定够你买瓶红药水抹抹你那痨病鬼身子！”说完，他不再看陈默一眼，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着肥胖的身躯，转身走出了财务室。
陈默僵在原地。 手里那张薄薄的纸币和那张写着冰冷数字的纸条，此刻重若千钧！ 六百七十五元。 知识改变命运？ 十年的寒窗苦读，四年的大学血泪，母亲拼尽一切的期望……最终换来的，是一条残腿，一副病躯，一纸零元的知识补贴，和一个被宣判“只值这个价”的残酷标签。
巨大的荒谬感和毁灭性的绝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 他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拐杖“哐当”一声滑落在地。 喉头再也压抑不住那股翻江倒海的腥甜！ “噗——！” 一大口滚烫的、混合着绝望和屈辱的暗红色鲜血，如同绝望的控诉，猛地喷溅在财务室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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