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客栈临河的窗外渐渐亮起鱼肚白,几声清脆的鸟鸣穿透湿润的空气。
矮榻上的林烨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结束了昨晚的静坐调息。他睁开眼,眼底青色光芒流转,比昨日更显清亮沉稳,周身因专注修炼而凝聚的勃勃生机正徐徐敛入丹田。困扰多时的风府、玉枕滞涩感,在昨夜尝试过紫卿月那精妙的“绕行”、“引丝”之法后,竟真的变得温顺许多,灵力如涓涓细流,虽细弱却绵长不息地冲刷,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精进感。
他揉了揉微微有些发麻的腿,带着初尝玄妙后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抬眼,目光习惯性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落向对面窗边的矮榻。
下一刻,他微微怔住。
紫卿月不知何时也已醒来,但并未如往常般闭目调息或起身,而是静静靠坐在那张矮榻上。窗棂透入的、柔和了许多的朝霞金光晕染着她半个身子。
她已换上了平日所穿的素雅外袍,宽大的袖袍随意地搭在膝上。那枚廉价的赭石铜簪已不知所踪。如墨的青丝重新被那支熟悉的、通体莹润无暇的冰玉簪松松挽起,露出修长的颈项和光洁的额头。冰玉质地清冷,簪首如翎羽飞翘,在晨光中流淌着内敛而温润的光泽。
此刻,她手中正拿着一本薄薄的、书页泛黄的古老游记之类的小册子,视线却并未落在书页上。那双清透如琉璃的眸子,此刻正越过书脊的上沿,毫无遮拦地、认真而专注地凝视着他。
那不是简单的扫视或略带笑意的温柔眼神。
她的目光很静,像穿透浅溪望向水底鹅卵石。很专注,像是在研究一件极复杂、极神秘的宝物。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含杂质的观察意味,仿佛要将眼前的少年从最细微处拆解开来,再重新组合理解。
她似乎已经这样看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这目光中的探究过于直接。
朝霞金色的光斑在她手中那本泛黄书册的卷边跳跃,也跳跃在她微微蹙起的、若有所思的眉心。光影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有些模糊,唯独那双凝视他的眼睛异常清晰。那目光里仿佛沉淀着千山万雪,沉静而悠远,此刻却尽数收敛,只聚焦于他一人。
林烨的心跳,就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来自高阶修士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中,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擂鼓般加速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尖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原本平静下来的气息都隐隐有些紊乱。一种从未有过的拘谨和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席卷了他。
“卿……卿月姐?”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带上了细微的沙哑,打破了一室寂静。那双明亮的眼睛有些慌乱地眨动着,像受惊的小鹿,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他甚至下意识地低头,想确认自己身上是不是哪里不妥,是不是衣衫不整,还是嘴角沾了点心渣。
紫卿月被这声轻唤惊动,那专注到近乎穿透性的凝视才如梦初醒般收了回来。手中书页无意识地“啪”轻响一声合拢。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惊愕,随即被惯常的温淡如水取代,仿佛刚才那极具穿透力的眼神从未出现过。她唇边自然地牵起一抹清浅柔和的笑意,目光落回到合拢的书册上,声音温和依旧:
“嗯?醒了?可感觉昨日所悟是否清晰了些?”
“清……清晰多了!”林烨连忙点头,努力平复着被那眼神搅乱的心跳和莫名翻腾的血气,“运转灵力至二穴,已能清晰感应到几处……‘缝隙’?按姐姐教导的‘绕行’之法尝试,滞涩果然松动不少!”他语气有些激动,试图用修炼的进展来掩盖自己的失态,但脸颊的红晕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那就好。”紫卿月轻轻颔首,指尖摩挲着那本古旧书册的泛黄卷边,声音更添一分温和,“修行之道,贵乎于水磨工夫,日复一日,当有成效。你根基打磨……”
她的话语倏然停住。
那双刚刚恢复了温淡的眸子蓦地凝住,再次落回林烨脸上。这一次,目光不再是探究,而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非同寻常的变化——
林烨周身原本沉静内敛的筑基初阶气息,突然像投入石子的春水,剧烈地波动起来!一丝丝更加磅礴、更加内敛凝实的灵气,正以他丹田为中心,不可遏制地向外透出丝丝缕缕的青色毫光。他体内的灵力如同即将到达沸点的热水,自发的翻滚奔涌!一股无形的气旋,在他身体周围悄然形成,搅动了静室内沉闷的空气,引得墙角那未点香的珐琅铜炉都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般的颤音!那是破关的前兆!
他脸上残留的那点红晕瞬间褪去,转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紧紧攥着的拳头指节已经用力到泛出青白。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愕、一丝茫然,随即被强行压下的剧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所取代。是了,困扰他日久的关窍松动,如同堤坝开了一个小口子,积蓄多时的灵力找到了宣泄的闸门,竟牵引着他的整个修为境界,向着筑基中期狂猛地冲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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