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卿月的身影融入巷口阴影不过数息。
林烨紧握着那串鲜红欲滴的冰糖葫芦,怀抱着沉甸甸的果脯点心,站在原地,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小巷幽深安静得反常,之前小镇的烟火声仿佛被无形的隔膜阻挡在外。一丝冷锐的气息残留在空气中,如同被风卷起的冰冷尘土,刺得他鼻尖微微发凉。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嚓……”
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声音从小巷深处传来,像是枯叶被踩碎。
紧接着,是几声模糊、压抑到极致的闷哼,短促得如同被骤然掐断的气音。快得让人疑心只是幻觉。
林烨的瞳孔猛地收缩!握着竹签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仅仅几个心跳的时间后,紫卿月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巷口斜斜投下的最后一抹残阳里。她步伐依旧从容,仿佛只是去巷子里随意转了一圈,宽大的素色衣袖拂过爬着藤蔓的青砖墙角,带不起半分尘埃。
她脸上那种微不可察的霜冷气息已然消散无踪,只余下惯常的温淡柔和。阳光在她发间那枚小小的赭石铜簪上擦过一点温润的光,映亮了她平静无波的眉眼。
她走到林烨面前,目光在他略有些紧张的脸上扫过,落在他怀里的冰糖葫芦上,唇边便自然地漾开一丝浅淡笑意:“站着做什么?拿着糖葫芦不吃,等着化掉么?”
那串冰糖葫芦,红彤彤的果子裹在晶莹的糖壳里,在傍晚的光线下鲜艳依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林烨紧绷的神经在她平和的语调中微微一松,舌尖似乎尝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极淡的铁锈腥气,却在下一秒被怀中糕点的甜香冲散。一定是错觉。
他用力咽了下唾沫,嗓子有些发干:“卿月姐……你……” 他想问,刚才巷子里……
“几个不开眼的小毛贼罢了,”紫卿月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仿佛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琐事,“想拦路发笔小财。”她抬手,极其自然地替他拂开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微凉,动作轻柔得像拂过一片花瓣,“无碍。走吧,寻个落脚处。”
她语气里的笃定和那份轻巧,彻底瓦解了林烨涌到嘴边的疑虑。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暗暗吁了口气,心头那片无形的阴霾散开,看着眼前鲜亮的糖葫芦,那股被压下的馋意又冒了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喀嚓”一声,糖衣碎裂,山楂的酸甜在口中弥漫开,冲走了最后一丝不安。
紫卿月领着他,并未朝繁华的主街去,反而穿行在渐渐安静下来的、铺满青石板的后巷中。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不多时,一座三层高的木制小楼出现在眼前,挂着“悦来”的杏黄旗招。楼前石阶打扫得干净,门廊下挂着暖黄色的灯笼,在渐浓的暮色中晕开柔和的光晕。
“掌柜,一间上房。”紫卿月步入客栈大堂,对着柜台后正在拨算盘的胖掌柜道。堂内陈设简朴整洁,弥漫着淡淡的皂角混合新木和干草的气息,偶有食客的低语和杯盘轻碰声,气氛安逸。
掌柜抬眼打量了下两人,目光在紫卿月不凡的气度和林烨稍显稚嫩的俊朗面庞上停顿片刻,随即又堆起职业化的和善笑容:“好嘞!天字二号上房,靠里幽静,您二位随我来!”他麻利地提起钥匙,引着两人绕过安静的堂食区,沿着木质楼梯“吱呀”作响地上了二楼。
推开雕花木门,房间宽敞明亮。月光透过窗格上糊的素纸,在地面投下方方正正的清辉。房间被一副绣着水墨山水的绢面屏风巧妙隔开,里间隐约可见安置着两张干净整洁的梨木床榻,铺着靛青色的厚实棉褥,雪白的帐子垂落。外间一张圆桌,两把圈椅,墙角还有一张矮榻,像是供给客人小憩之用。一个铜胎掐丝珐琅熏炉摆在角落矮几上,里头安安静静,并未点香。
“这房清净宽敞,绝对配得上贵客身份!热水、炭盆,小的随时给您备着!”掌柜奉上钥匙和房牌,又殷勤地添了灯油,这才躬身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房门阖上,一室安静,只剩下窗外初上的夏虫偶尔的鸣叫。林烨站在门边,看着屏风后并排放置的两张床铺,心头莫名地跳了跳。虽然是两张床……但还是在一个房间里……
紫卿月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局促。她走到窗前支起半扇木窗,让微凉的夜风带着草木清香和河水的潮气流淌进来。月光便更多地洒落在地板上。她回身,随手将腰间那枚普通的储物锦囊解开放在圆桌上,里面大多是采购的杂物和刚刚买的一大包蜜饯果脯。
“这里灵气尚可,我们在此盘桓几日。”她转向林烨,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温润,如同玉珠落盘,“方才那些人能找到小镇附近,此地未必绝对安全。稍作停留,也看看地图,再定行程。”
林烨点点头,心中安定不少。有她在,去哪里都好。他小心地把怀里一路抱着的点心和冰糖葫芦也放到桌上,那串最大的糖葫芦还剩下几颗山楂,红得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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