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边的空气仿佛凝固。
孙思邈胸口的血符爆发出刺目金光，十二名弟子手中的玄铁链瞬间绷直。晏明膨胀的躯体被硬生生勒出深可见骨的凹痕，翡翠虫丹在皮下疯狂跳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你以为同归于尽就能赢？"晏明的声音已变成千万只蛊虫的嘶鸣，"我的‘千魂引’早就寄生在你心脉！"
老道嘴角溢出血沫，却突然笑了。他染血的手指猛地插入自己心口，竟硬生生扯出半截金色蛊虫——虫尾还连着他的心脏！
青铜镯突然从孙思邈袖中飞出，镯身三百道刻痕同时亮起。
那截金蛊被吸入铜镯的刹那，晏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着变形，翡翠虫丹"咔"地裂开一道缝——里面蜷缩着的，赫然是三百个模糊的人影！
"看清楚！"孙思邈将铜镯高举过顶，"这些被你炼成蛊的同门，从未真正死去！"
十二名弟子突然变换阵型，铁链交错成网。每根链节上的符文都映照出一个人影，正是当年殉道的三百弟子残魂。他们虚幻的手穿透晏明躯体，抓住那颗虫丹拼命外扯。
潭水突然掀起巨浪。
当虫丹被彻底扯出的瞬间，孙思邈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铜镯上。镯子"嗡"地化作流光，裹着虫丹坠入寒潭。潭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水面凝结出厚厚的冰层，冰下隐约可见三百道金线交织成网。
"不——！"
晏明的人形躯体开始崩溃，皮肤下钻出无数透明蛊虫。十二弟子立即将铁链钉入冰面，链条自动缠绕成八卦阵图，将逃窜的蛊虫尽数逼回潭底。
黎明时分，寒潭恢复平静。
孙思邈踉跄着跪在冰面上，胸口血洞竟缓缓愈合——原来那金蛊只是诱饵，真正的心蛊早已被他转移到铜镯里。冰层下，三百道金线正一点点渗入虫丹，将其蚕食殆尽。
"师兄......"最年长的弟子捧起黯淡的铜镯，"师弟们的魂魄......"
"暂时封印罢了。"老道抹去嘴角血迹，望向终年不化的雪山，待我找到净化之法，定让他们重入轮回。。。。。"
三百年后，一个采药人无意中捞起一枚金线螺。
螺壳上的纹路，像极了当年晏明脸上的蛊纹......
晨光刺破终南山的云雾时，忘忧居的废墟上还飘着缕缕青烟。
苏晚蹲在焦黑的梁柱旁，指尖拨弄着铜镯的碎片。残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暗金色，像是被岁月浸透的古铜，又像是干涸的血迹。她忽然发现，碎片的断口处，刻着极小的名字——她不知道的是，那是三百名龙虎山弟子的名讳。
"所以......"她抬头看向孙思邈，"这些魂魄，都随着铜镯的碎裂......"
老道站在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白发被山风撩起，露出颈后一道陈年伤疤——那疤痕的形状，竟与铜镯的纹路一模一样。
"魂飞魄散了？"他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不，他们自由了。"
瓶口倾斜，一缕青烟飘出，在阳光下化作三百道模糊的身影，对着孙思邈齐齐一揖，随即消散在风中。
"当年将晏明封入寒潭时，我留了一手。"
孙思邈的藤杖点地，领着苏晚走向山涧。溪水尽头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水面结着终年不化的薄冰。老道割破手掌，将血滴在冰面上，血色竟凝成一道符咒——正是铜镯内侧的《度人经》全文。
"真正的封印从来不是铜镯，而是寒潭下的‘往生阵’。"
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潭水翻涌间，浮出一具翡翠般的蛊虫骨架——正是晏明的残骸。可诡异的是，骨架的胸腔里竟蜷缩着个婴孩大小的身影，皮肤苍白如纸，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当年那个清秀少年的模样。
"这是......"崔衍的剑已出鞘三寸。
"他的‘人性’。"孙思邈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当年我亲手剥离的。"
那具小小的身体突然睁开眼，瞳孔是清澈的琥珀色。
"师......兄？"
孩童般的声音让苏晚持剑的手一颤。她这才发现，这具"身体"没有蛊虫的腥气，反而带着淡淡的药香——像极了孙思邈药囊里的气息。
老道颤抖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时停住。
"你恨我吗？"他问。
孩童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笑了："师兄给我讲过《道德经》的......‘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冰面上的血符突然亮起金光，那具小小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在彻底消散前，他轻轻握了握孙思邈的手指——这个动作，和三百年前那个总拽着师兄衣角讨糖吃的小道士一模一样。。。。
回程的山路上，苏晚突然开口：
"前辈早就知道铜镯会碎？"
孙思邈从怀中取出一物——竟是半枚完好的铜镯残片！内侧刻着两个名字：孙思邈、晏明。
"当年铸镯时，我偷偷留了一片。"他将残片递给苏晚，"现在它是你的了。"
残片入手温热，苏晚突然看见幻象：终南山巅的星空下，年轻的孙思邈和晏明并肩而立，师弟手里捧着只萤火虫，笑着说："师兄你看，多像引魂灯啊......"
山风骤起，远处长安城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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