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轩”的书房内,空气仿佛凝滞。林晚紧紧抱着那本磨损的皮面日记和那枚冰冷的古铜钥匙,如同抱着母亲跨越时空传递而来的心跳。指尖下粗糙的皮质触感和钥匙棱角的坚硬,是穿透岁月尘埃的真实。窗外的南洋阳光炽烈,却驱不散室内沉淀的沉重与汹涌的暗流。
顾淮深的目光扫过暗格空腔,又落回林晚怀中的遗物,冰封的眼底是洞悉一切后的锐利。“日记是关键,”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洛明轩的‘诚意’是陷阱,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童童身上的秘密,和莲心堂的钥匙。我们必须走在他们前面。”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用力点头。母亲的日记,是她此刻唯一的灯塔。她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承载着母亲青春、绝望与不屈的《囚鸟日记》。
泛黄的纸张,娟秀却带着力透纸背的倔强字迹,扑面而来的是压抑的闺阁气息和对自由的炽热渴望。字里行间,是洛清漪对严厉嫡母(老夫人)的隐忍,对刻板家规的反抗,对窗外世界的无限向往。她记录着偷偷阅读的禁书,练习被禁止的芭蕾时脚趾的疼痛,以及在花园深处发现那枚玉佩时的震惊与冥冥中的归属感…
“…玉佩上的图腾,像一团燃烧的冰焰,又像一朵沉睡的莲。握在掌心,仿佛能听到遥远地方传来的低语…他们说那是莲心会的印记,是禁忌,是灾祸之源。可我只觉得…那是钥匙。一把能打开这黄金鸟笼的钥匙…”
“…莲心堂…只在最老的佣人醉后的呓语里听过这个名字。说是藏在‘雨林之心’,有‘不语的守护者’看守。找到它,就能找到真正的‘根’,找到…自由的方向。钥匙…钥匙在‘流水的尽头,沉默的入口’…”
“流水的尽头,沉默的入口…” 林晚低声念出这句话,心脏狂跳。这与霍夫曼博士指向的马来半岛腹地古城区域不谋而合!而“不语的守护者”…难道是指某种机关或者…活着的守卫?
顾淮深迅速调出卫星地图,结合霍夫曼提供的古老地图残片进行比对。雨林之心、古城遗迹、附近确实有一条名为“静语河”的支流,其上游深入雨林腹地,终点是一个巨大的瀑布深潭——“沉音潭”。
“沉音潭…流水的尽头。瀑布轰鸣,水声震天,但潭水幽深,传说任何声音投入其中都会瞬间沉寂,故名‘沉音’…沉默的入口。” 顾淮深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地图上那个被浓密绿色覆盖的区域,“就是这里。”
计划迅速成型。以带童童“散心”、“亲近自然”为由,前往静语河上游区域。洛明轩必然起疑,甚至会派人尾随。但这正是顾淮深想要的——在对方自以为掌控全局时,给予致命一击。陈默负责安排最精锐的保镖和向导,准备雨林装备,并制造迷惑洛家的行程烟雾弹。
出发之日,天气闷热,厚重的云层低垂,预示着一场热带暴雨。洛明轩果然亲自相送,笑容温和依旧,眼神却深不见底:“雨林深处湿气重,虫蛇多,让文柏带几个熟悉地形的护卫跟着吧,也好照应童童。” 他指了指身旁的洛文柏。
洛文柏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斜倚在车门边,嘴里叼着根草茎,对上顾淮深冰冷的目光和林晚警惕的眼神,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放心,保证把你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语气轻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顾淮深没有拒绝,只冷冷道:“管好你的人。”
车队驶离清漪园,将那座华丽的牢笼甩在身后。城市的轮廓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茂密、绿得发黑的热带雨林。参天巨木如同远古巨人,枝桠虬结,遮天蔽日。巨大的板状根如同巨龙的爪子深深扎入大地,藤蔓如同巨蟒缠绕垂落。空气湿热粘稠得如同浸水的棉絮,混杂着泥土、腐叶和浓郁花香的奇异气息,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各种从未听过的鸟鸣虫嘶在密林深处此起彼伏,编织成一张巨大而神秘的声网。
童童坐在改装过的越野车后座,紧紧挨着林晚。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奇异景象让他暂时忘记了紧张,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奇,小手贴在车窗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然而,随着车辆颠簸着驶入更深的腹地,道路变得泥泞狭窄,光线也愈发昏暗,空气中那种无形的、带着洪荒气息的压迫感越来越重。童童的小脸又开始发白,身体不自觉地往林晚身边缩紧。
“妈妈…好多声音…” 他小声地、带着一丝不安在林晚耳边说,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乱乱的…吵…”
林晚心中一紧,立刻将他搂紧:“不怕,童童不怕,妈妈在。” 她知道,童童那特殊的感应能力,在这片原始、充满未知能量场的雨林里,被极大地放大了。那些常人无法感知的“声音”——也许是植物的脉动,也许是动物的情绪,也许是…某种更古老存在的低语?——正冲击着他脆弱的感官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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