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风攥紧玉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芦苇荡外。
日头偏西时,他摸黑潜进无双城,藏在喜棚后的槐树上。
红绸被风吹得猎猎响,他看见明月穿着大红喜服,盖头下的手指掐得泛白。
独孤鸣举着酒杯过来时,她突然掀了盖头,声音清亮得像敲碎的玉:"我不嫁。"
满座宾客哗然。
姥姥从主位扑过来,扬手要打,却被明月躲开。"姥姥,我娘跳忘川前留了信。"明月从袖中抽出泛黄的纸,"她说护剑传人该护的是人心,不是死物。
金鹏秘钥早随我爹埋在忘川,您守了三十年的,不过是座空坟。"
聂风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前日在河边,她说"我娘的坟头开了株野杏,和祖祠那株一个模样"。
此刻喜棚外的老杏树正落着花,落在明月的喜服上,倒像她从未嫁过人,只是穿了身红衣裳,要跟他去看塞北的雪。
姥姥的拐杖"当"地砸在地上。
她盯着明月手中的信,突然老泪纵横:"你娘...你娘果真留了信?"明月跪下来,握住她的手:"我想去看看她的坟,带束杏花。"
聂风摸了摸怀里的玉牌,月光透过槐叶落在他脸上。
他看见明月偷偷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嘴角勾起极浅的笑。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风又起了,卷着喜棚的红绸扑簌簌响。
聂风望着明月颈间晃动的半块玉牌,突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摸了摸左肩的伤,那里还疼着,可他知道,有些疼,是为了更甜的日子。
子时三刻的风裹着杏花香钻进衣领,聂风蹲在槐树枝桠间,指节因攥紧玉牌而泛白。
西墙根传来细碎的刮擦声——是明月用银簪撬松的砖缝。
他翻身落地时带落几片槐叶,正落在明月肩头的红喜服上,像谁不小心撒了把朱砂。
"阿月。"他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狗洞我又挖宽了两寸,你先..."
"聂大哥!"明月突然攥住他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伤口里。
她身后的喜棚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灯笼的红光在青石板上晃动,"是护院队!
姥姥可能...可能发现信被掉包了!"
聂风的心跳陡然拔高。
他拽着明月往墙角跑,靴底在砖地上擦出火星。
转过影壁时,迎面撞上三个提刀的护院,为首的疤脸汉子举刀便砍:"抓叛逃的少夫人!"
"护着我背!"聂风旋身将明月护在身后,左肩旧伤被震得裂开,血浸透了青衫。
他徒手抓住刀刃往旁一推,疤脸汉子踉跄两步,刀身"当啷"坠地。
明月趁机从袖中抖出软剑,剑尖挑开另一个护院的刀,动作利落到让聂风想起她在祖祠擦剑时的模样——那时她总说"剑是死物,用剑的人心要活"。
但活人的刀终究追不上活人的腿。
两人刚跑到西墙下,头顶突然炸响一声断喝:"站住!"
月光被阴影遮住大半。
独孤一方立在三丈高的城墙上,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无双剑泛着幽蓝的光。
他年过七旬的面容在月光下像块冷铁,眼尾的皱纹里都凝着霜:"明月,你可知自己犯了何罪?"
明月的软剑"啪"地掉在地上。
她望着这个从小教导她"护剑传人当如剑般锋利"的老祖,喉咙发紧:"我...我只是想去看我娘的坟。"
"看坟?"独孤一方的剑指在她额前三寸处顿住,"你娘因私逃坠忘川,你因私逃辱门楣,当真是母女同命。"他目光扫过聂风,"天下会的野种,你可知无双城的规矩?
私带护剑传人出城门者,剜眼断筋。"
聂风挡在明月身前,左肩的血滴在青砖上,开出一串红梅花:"我带她走,要剜眼剜我的,要断筋断我的。"
"好个痴情种。"独孤一方突然笑了,笑声像石子砸进枯井,"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护剑传人的命。"他手腕一抖,无双剑离鞘三寸,剑气已割破聂风的衣袖,"倾城之恋,是吧?
你俩在断魂崖练的那套?"
明月瞳孔骤缩。
她终于明白为何这几日独孤一方总在祖祠外徘徊——原来他早看穿了他们的招式。
她反手握住聂风的手,掌心全是冷汗:"聂大哥,我们一起...一起用倾城之恋!"
两人的手在颤抖中交握。
聂风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像那日在芦苇荡里躲野熊时一样;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像破庙里她替他擦药时的帕子。
他们同时抬脚,同时旋身,聂风的掌风卷起满地落花,明月的剑气裹着杏香——这是他们在破庙偷偷练了七日的招式,本想用来在塞北的草原上舞给对方看。
但无双剑的寒光比他们的招式快了半拍。
独孤一方的剑划开空气的声音像撕帛。
聂风只来得及将明月往旁一推,左肩便传来刺骨的疼——这次不是熊爪,是淬了冰魄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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