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塔中救赎
试炼塔的阴影在苍莽山脉投下百里暗影,塔身由不知名的玄铁混合星辰砂铸就,每一块砖缝里都流淌着淡金色的光晕,那是上古修士布下的镇魂符文在缓慢呼吸。塔身共分九层,越往上,光晕越黯淡,到了第七层,光色已近乎墨绿,仿佛被无尽的怨念浸透。
洛尘站在塔外第三十七级白玉阶上,指尖轻触那层无形的光壁。光壁冰凉,带着细微的震颤,像是某种活物的心跳。壁内传来隐约的嘶吼,不是愤怒,更像是困兽在舔舐伤口时的呜咽。
"今天灵植坊的老周培育出了新的净化草。"他的声音很轻,却能穿透光壁,清晰地落在里面,"紫蕊金边,比从前的品种效力强了三成。他说,等培育出足够的数量,就往北边的瘴气林撒一些,或许能让那里的土地重新长出花草。"
光壁内的嘶吼停顿了一瞬,随即又响起,只是音量低了些。
洛尘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布,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是一株压制成干花的净化草,紫色的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即便干枯了,仍能嗅到一丝清冽的草木香。他将素布贴在光壁上,仿佛这样就能让里面的人闻到。
"还记得启明学府后面的那片药圃吗?去年被山洪冲毁了,今年开春,学子们自己动手重新翻了土,现在里面种满了这种新草。"他笑了笑,指尖在光壁上划出浅浅的痕迹,"妖族的小狐狸昨天还偷偷告诉我,她想把净化草编成花环,戴在新来的人族小书生头上——那孩子总爱脸红,一害羞就像熟透的桃子。"
壁内的动静渐渐平息,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像是有人正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聆听。
洛尘的指尖微微收紧,素布上的干花被压得更紧了些。他知道,洛魇能听见。无论那魔气如何嘶吼,无论那深渊如何拉扯,只要他还站在这里说话,洛魇就一定能听见。
百年前的记忆像淬了冰的针,猝不及防就会刺进心口。那时他还是个刚入山门的稚子,修为低微,却偏要逞强去闯魔域裂隙。是洛魇,那个总是板着脸、却会在寒夜里偷偷往他被褥里塞暖炉的师兄,为了护他,硬生生挡下了魔尊的三道魔焰。
魔焰蚀骨,更蚀心。洛魇的半边身子被魔气吞噬,原本清亮的眼眸染上了化不开的墨色。他推开洛尘,嘶哑着说"走",然后转身冲向魔尊,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三界传言,洛魇堕入魔道,成了魔尊座下最凶残的战将。直到三年前,洛尘率领修士联军攻入魔域腹地,才在尸山血海中找到了被魔气缠绕的洛魇。他没有死,也没有成为魔将,只是像个提线木偶,被魔气困在意识的囚笼里。
"信誉碑又添了三十七个名字。"洛尘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暖意,"城西的张铁匠,以前总爱缺斤少两,现在却主动把多收的钱退给了客人。他说,看着碑上的名字亮起来,比打十把好刀还让人踏实。"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木雕,巴掌大小,是一株安神草的模样,叶片的纹路被刻得极深,边缘却打磨得光滑温润。这是他昨夜雕的,雕坏了五块木头,才终于有了这株像样的。
"你以前总说,安神草的味道能让人静下心来。"他将木雕贴在光壁上,指尖沿着叶片的纹路轻轻摩挲,"我学了很久,还是雕不出你当年给我刻的那种神韵。等你出来了,再教我好不好?"
壁内传来一声极轻的碎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坍塌了。洛尘的心猛地一揪,他知道,那是洛魇的意识在与魔气对抗。每一次对抗,都像是在凌迟,既要忍受魔气的反噬,又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珍视的一切在眼前扭曲变形。
"妖族的孩子们和人族学子一起上算术课了。"洛尘的声音有些发颤,却依旧保持着平稳,"小狼崽阿呜算不出题,急得用爪子挠桌子,被先生罚抄了十遍。他偷偷跟我说,等学会了算术,就去给山下的婆婆算收成——那婆婆去年给过他一块饼。"
他能想象出洛魇此刻的模样:墨色的魔气缠绕在他身上,像一件沉重的囚衣,他的眼睛或许是赤红的,或许正紧闭着,但那双曾经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一定在某个角落挣扎着。
"这些,本也该有你的一份。"洛尘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百年前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被魔气侵染,现在,换我来救你。"
光壁内彻底安静了,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洛尘站了很久,直到日头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碰到塔顶的流云,才小心翼翼地收回木雕,转身离开。
走下白玉阶时,他听见身后的光壁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风雪终于穿过了冰封的山谷。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三个月。
洛尘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第七层的光壁外,带来三界的消息。有时是灵植坊的新发现,有时是启明学府的趣事,有时是信誉碑前又多了多少虔诚的祈祷。他从不提百年前的战事,也从不问洛魇在里面过得如何,只是像从前那样,絮絮叨叨地说着身边的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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