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六的手在抖。不是兴奋,是那种深入骨髓、控制不住的痉挛。他死死盯着骰盅,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来,汗水混着廉价烟草味,从他油腻的额发滴落,砸在污迹斑斑的赌桌上。桌面堆满了揉皱的纸钞和叮当作响的铜板,那是他最后的本钱,也是他老婆藏在灶台缝里、给女儿抓药的救命钱。
“买定离手!”庄家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外号“烟锅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他眼皮耷拉着,似乎对桌上的输赢漠不关心。
“大!老子押大!全押!”马老六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把所有钱往前一推。他感觉一股邪火在胸腔里烧,烧得他理智全无。今天手气太背了,连输十三把!他不信邪!下一把,下一把一定能翻本!翻本了就能还清高利贷,就能给丫头治病,就能让那个哭哭啼啼的婆娘闭嘴!
骰盅揭开——二、三、四,小。
“操!”马老六一拳砸在桌上,指骨生疼,眼前发黑。周围响起几声幸灾乐祸的嗤笑和同情的叹息。完了,全完了。高利贷的“刀疤刘”明天就要来收房,丫头还在炕上咳得撕心裂肺……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枯瘦得像鸡爪的手,轻轻搭在了他汗湿的肩膀上。
马老六猛地回头。身后站着一个他从没在“聚财坊”见过的老头。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看不出原色的旧长衫,脸干瘪得如同风干的橘子皮,嵌着一双浑浊得几乎分不清瞳孔的眼睛。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陈年霉味和廉价烟草的奇异气息。
“后生仔,手气不顺?”老头的声音如同破风箱,嘶嘶作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昏沉的诱惑力。
马老六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滚开!老子烦着呢!”
老头也不恼,枯瘦的手指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马老六面前的桌上。那是一个骰子。不同于普通骰子的象牙白或塑料色,这骰子通体漆黑,像是某种沉甸甸的石头打磨而成,六个面上的红点不是圆润的凹坑,而像是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细细描画上去的,在昏暗的油灯下,红得发亮,甚至……有点粘稠感。
“试试这个?”老头浑浊的眼睛盯着马老六,“‘鬼点’骰子,专旺背运人。押上你最想赢的东西,它就能给你带来你想要的‘运’。”
马老六嗤之以鼻:“老骗子!滚!”
“你不想翻本了?”老头的声音像虫子钻进他耳朵,“想想你闺女咳血的样子,想想‘刀疤刘’手里的房契……你还有得选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马老六最后的防线。他盯着那颗漆黑的骰子,那上面的红点仿佛活了过来,像一只只嗜血的眼睛,无声地诱惑着他。绝望和贪婪瞬间压倒了恐惧。
“怎么押?”马老六的声音干涩嘶哑。
老头咧开嘴,露出稀疏发黑的牙齿,笑容阴森:“心里想着你最渴望赢到的‘东西’,然后……押上你身上的一样‘物件’。”他枯瘦的手指点了点马老六,“一根手指,一颗牙,一截头发……都行。押得越重,‘运’就来得越猛。”
“烟锅巴”似乎根本没看见这老头,依旧耷拉着眼皮,仿佛在打盹。周围的赌徒也各玩各的,没人朝这边看一眼。马老六心里发毛,但翻本的欲望已经烧毁了他的理智。
“我……我押一根小指!”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伸出右手的小指,狠狠戳在桌上。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手臂窜上脊梁骨。
老头满意地点点头,拿起那颗漆黑的“鬼点”骰子,递给了“烟锅巴”:“庄家,换这个。”
“烟锅巴”眼皮都没抬,机械地接过骰子,放入骰盅。那漆黑的骰子落入骰盅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异响,不像骨头或木头撞击,倒像是……石块掉进了泥潭。
“买定离手!”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马老六死死盯着骰盅,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赢!赢回一切!赢回房子!赢回女儿的命!
骰盅被猛地提起!
三颗骰子静静地躺在桌上:两个六点,一个五点。十七点,大!
“赢了!老子赢了!”马老六猛地跳起来,狂喜瞬间冲昏了头脑,他张开双臂想去拥抱那堆赢来的钱。然而,就在他动作的瞬间,右手小指根部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被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夹住、拧断!
“啊——!”他凄厉地惨叫一声,抱着右手蜷缩在地。剧痛让他浑身抽搐,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他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小指——它还好端端地长在那里,皮肤完整,连皮都没破!但那股被硬生生掰断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却无比真实,而且……**还在持续**!他甚至能“感觉”到断口处骨茬摩擦的钝痛和神经被扯断的尖锐刺痛!
周围的赌徒依旧喧闹,仿佛对他的惨叫充耳不闻。“烟锅巴”面无表情地将一大摞钞票推到他面前,全是崭新的、散发着油墨味的大额钞票!厚厚一叠,足够还清高利贷,给女儿治病,还能省下一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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