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那熟悉的、空灵悦耳的滴水声再次响起。
少女端起玉杯,递到老妇人唇边。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带着一种无声的抚慰和力量。
老妇人看着那杯中的一滴晶莹,又看看少女清澈如水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顺从地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那小小一滴液体入口,老妇人紧锁的眉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舒展!她蜡黄的脸上痛苦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舒缓!急促的喘息渐渐变得平稳悠长,按着心口的手也松开了力道。她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竟倚着门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脸上带着久违的安宁。
陈云栖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滴!仅仅一滴!竟有如此神效?!
少女看着老妇人安稳的睡颜,唇角的笑意重新漾开,如同春风吹皱了一池春水。她站起身,目光转向陈云栖,眼神清澈坦荡,没有丝毫的忸怩或疏离。
“老人家宿疾缠身,心脉受损,郁气凝结。此露乃取朝花之精粹,可暂缓其痛,疏其郁结,然非治本之策。”她的声音清泠悦耳,如同玉石相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韵律,清晰地传入陈云栖耳中。
“姑娘…”陈云栖回过神来,连忙深深一揖,“在下陈云栖,多谢姑娘援手之恩!敢问姑娘芳名?这…这玉露…”
少女唇角的笑意加深,如同花蕾绽放:“我叫娇娜。”她指了指园子深处那片古树浓荫的方向,“居于园中。此露唤作‘朝华’,采撷不易,聊作缓急之用罢了。”
娇娜…朝华…陈云栖默默记下这名字。他看着少女纯净无邪的笑容,心中那份关于她来历的疑云,更加浓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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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在憩云山庄中静静流淌,仿佛被那园子深处某种静谧的力量所抚平。陈云栖每日读书、习字,在荒草丛中艰难地开垦出一小片菜畦。隔壁的吴婆婆(老妇人姓吴)身体虽未痊愈,但在娇娜那神奇“朝华”露的帮助下,心绞痛的发作明显减少,人也精神了许多,偶尔能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而娇娜,也如同融入了这片荒园,成了其中一道灵动的风景。陈云栖发现,她似乎只在晨昏之际,或者月色清朗的夜晚出现。她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园子最深处,那片被数株巨大古树盘踞、藤蔓缠绕的幽谧之地。那里,虬结的枝干和浓密的叶片遮蔽了天光,即使在正午也显得光线昏暗。而就在那片浓荫之下,依着一堵爬满苔藓的残垣断壁,竟生长着一株极其古老而奇特的杏树!
那杏树的主干粗壮得需两人合抱,深褐色的树皮皲裂如同龙鳞,盘旋着向上,枝干虬劲有力,形态古拙苍劲。最奇特的是,此时并非杏花开放的季节(暮春初夏),但这株古杏的枝头,竟零星地点缀着几簇粉白色的花朵!花朵小巧玲珑,形似少女发簪上的杏蕾,散发着清雅淡远的幽香,正是娇娜身上那股气息的源头。
陈云栖常常在读书间隙,悄然走到那片古杏树下。他并不靠近,只是远远地望着。总能看见那素白的身影,如同花间的精灵,轻盈地忙碌着。
她有时执着那莹润的玉瓶,小心翼翼地收集着杏花花瓣上滚动的晨露。晨曦透过叶隙,在她专注的侧脸和素白的纱衣上跳跃,露珠在她指尖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陈云栖注意到,她收集露水时,神情格外专注,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每一次滴落都伴随着那空灵的“嗒”声。
有时,她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古杏树下,仰头望着那些不合时宜盛放的花朵,唇边噙着那抹永不凋零的笑意,眼神清澈而悠远,仿佛在与这株古老的树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微风拂过,几片细小的花瓣飘落在她乌黑的发间、素白的肩头,她也恍若未觉。
陈云栖也尝试着在适当的时机走近。当他靠近时,娇娜会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含笑望着他,眼神清澈坦荡。陈云栖便与她攀谈,话题从园中的草木,渐渐引向更深的疑惑。
“娇娜姑娘,”一次,陈云栖望着古杏枝头那几簇不合时宜的粉白花朵,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杏树…为何此时开花?还有那‘朝华’露…似乎并非凡品?”
娇娜唇边的笑意依旧纯净,眼波却微微流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她并未直接回答,只是伸出纤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古杏那粗糙如龙鳞的树干,声音清泠:“万物有灵,生灭有时,亦有其道。朝华承天地清气,聚草木精粹,故有微末之效。至于这花开…”她微微一顿,目光投向古杏虬劲的枝干,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或许是它心中,尚有不甘沉寂的执念吧。”
她的回答似答非答,如同隔着一层薄纱,更添神秘。陈云栖心中疑窦丛生,却也不好再追问。
相处日久,陈云栖发现娇娜不仅通晓草木药性,更有一手精湛绝伦的医术。一次,吴婆婆的老毛病又有些反复,陈云栖正愁眉不展,娇娜翩然而至。她并未立刻使用“朝华”露,而是仔细为吴婆婆诊了脉,又询问了日常饮食起居。随后,她让陈云栖去园中采来几味看似寻常的草药:开着细小黄花的蒲公英(她称之为婆婆丁),叶片带刺的荨麻嫩芽,还有几颗青涩的山茱萸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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