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的药柜后,江遇之望着沈栖凰刻意疏离的指尖,喉头泛起一阵苦涩。
往日里她递药时总会触到他的手背,如今却连递一杯水都要将瓷杯推到桌沿。
晨光透过窗棂,在她素色裙角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却照不进他心底的阴霾。
"栖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沈栖凰正整理着药包的手一顿,垂眸看着案上的当归。
她能感觉到窗外那几道隐匿的气息,暗卫的玄色衣角在隔壁屋顶一闪而过。
慕容玦的占有欲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与江遇之之间的空气都织得密不透风。
她忽然抓起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飞快地划过。
江遇之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合拢手掌,触感细腻微凉,是她惯用的力道。
"有人监视。"三个字在他掌心晕开,带着不容错辨的警示。
江遇之猛地抬头,撞进她示意噤声的眼神。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他这才注意到今日药铺格外安静,连往常嬉闹的药童都被支去了后院。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却又在看清她眼中的担忧时,化作滚烫的暖流。
"你是怕他伤我?"他用口型问道,指尖忍不住摩挲她掌心的薄茧。
那是调香时握研钵留下的,他曾无数次想吻过这双手。
沈栖凰摇头,又在他掌心写道:"近日谨言慎行,勿与我过从甚密。"
字迹因急切而微微颤抖,像落在他心上的蝶翅。
江遇之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淡淡阴影,忽然笑了。
原来她的疏远不是变心,而是在护着他。
这认知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却又在舌尖尝到一丝苦涩——她宁可被帝王猜忌,也要保他周全,这份情意,远比任何拥抱都更沉重。
"不能抱你,"他轻轻握住她写字的手,将脸埋进她腕间的暖玉镯,"握握你的手总可以吧?"
沈栖凰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的掌心带着药草的清苦,和苍梧山时一样温暖。
窗外的暗卫或许正将这一幕绘成图卷,呈到那位帝王面前,但她看着江遇之泛红的眼眶,终究没有挣脱。
与此同时,御书房的紫檀木桌上,摊开的密报被朱砂笔圈出数处。
慕容玦盯着"姑娘以掌书示警"、"江遇之执其手不放"几行小字,指节将宣纸碾出深深的褶皱。
"她发现了?"他声音冷得像冰,目光落在窗外那株被秋风染黄的梧桐上。
暗卫统领伏在地上,额头抵着金砖:"是。姑娘行事极为谨慎,始终与江遇之保持三尺之距,唯私下以手势传递讯息。"
"什么讯息?"
"回陛下,"统领迟疑片刻,沉声道,"据唇语辨识,似是......'有人监视'、'小心行事'。"
慕容玦猛地将密报拍在案上,墨砚里的朱砂溅在明黄的奏章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知道他的监视,知道他的杀意,却依然要去见那个男人,甚至还在护着他!
"陛下息怒......"魏忠贤在一旁战战兢兢。
"息怒?"慕容玦猛地转身,眼中翻涌着骇人的戾气,"她宁可对着一个外人步步设防,也不肯对朕坦诚半句!"
他想起沈栖凰在他怀中落泪的模样,想起她看律书时专注的侧脸,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万千钢针攒刺,"传影卫令,给朕盯着回春堂,若江遇之敢再碰她一根手指......"
"陛下!"魏忠贤扑通跪下,"万万不可!姑娘对江遇之情义深重,若动了他,姑娘怕是......"
慕容玦的话卡在喉间。他当然知道。那日她为了见江遇之不惜下跪,那份决绝早已刻进他骨髓。
若真动了杀心,她眼中那点好不容易滋生的依赖,恐怕会瞬间化为灰烬。
他走到窗边,看着宫墙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想起沈栖凰喂他吃荷花糕时的温柔,想起她在御书房午睡时轻颤的睫毛。
那份悸动,那份渴望,早已超越了帝王的权欲,变成了血肉相连的执念。
"罢了。"他最终挥了挥手,声音疲惫不堪,"让影卫撤回来。"
"陛下?"暗卫统领惊愕抬头。
"朕说,撤回来!"慕容玦猛地转身,眼中布满血丝,"但给朕盯着所有接近回春堂的人,若有异动,不必请示!"
他知道自己在妥协,在退让,像个被情事磨去爪牙的困兽。
但他别无选择。
比起失去沈栖凰,容忍一个江遇之,似乎是更划算的买卖。
回春堂内,沈栖凰终于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江遇之掌心的温度。
她看着他腕上那道狰狞的旧疤——那是为她挡毒箭留下的,如今却成了横亘在她与慕容玦之间的刺。
"记住我的话,"她低声道,将一包刚刚研制的生肌膏推到他面前,"别再做傻事。"
江遇之看着她眼中的忧虑,忽然笑了,像冰雪初融:"知道了,我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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