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长信宫飘着新沏的蒙顶甘露，明慧公主看着兄长在紫檀木地砖上反复踱步，茶盏里的嫩芽浮沉不定，一如他此刻紊乱的心绪。
自北境遇袭失忆以来，慕容玦从未如此失魂落魄过，连御书房的奏折都积了半尺高。
"皇兄，你真打算为了个女子这般折腾自己？"公主将茶盏推到他面前，"往日里批阅军报都不曾见你皱过眉。"
慕容玦猛地停下脚步，玄色常服的下摆扫过绣着缠枝莲的地毯。
"皇妹，"他声音沙哑，"你不懂......"他想起沈栖凰在回春堂为江遇之包扎的温柔，想起她在御书房看书时发间的蘅草香，
"朕从未对人如此上过心，可她心里总有个影子，朕抓不住。"
公主看着兄长眼中的红血丝，忽然想起五年前神医说的话——"陛下缺失的记忆或许会以执念的形式归来"。
难道沈栖凰就是那把钥匙？她叹了口气："皇兄坐拥天下，想要什么女子没有？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一样！"慕容玦猛地抬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执拗，
"她不一样......朕只要她。"他想起沈栖凰喂他吃荷花糕时的温柔，想起她在他怀中落泪的依赖，"可她总躲着朕，为了那个江遇之，甚至敢跟朕下跪......"
公主沉默了。她见过沈栖凰的冷静，也见过慕容玦的偏执，这两人凑在一起，倒像是冰与火的纠缠。
"皇兄，"她斟酌着开口，"你拥有天下，却唯独对感情束手无策。为何不直接问她？依我看，栖蘅并非无情，只是心防太重。"
慕容玦一怔，想起沈栖凰看律书时专注的侧脸，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依赖。
或许皇妹说得对，他不该再猜来猜去。
瑶光殿的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沈栖凰踏入殿门时，看见慕容玦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月白锦袍被月光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的寝殿等她，往日里即便同眠，也只在御书房的暗间。
"陛下？"她放下手中的调香箱，暖玉镯轻撞着箱盖。
慕容玦缓缓转身，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有一种近乎灼人的认真。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栖凰看着他紧握的拳，忽然有些不安。
自回宫后，他的吻越来越频繁，占有欲也越来越明显，今日这阵仗，怕是躲不过去了。
下一秒，慕容玦忽然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圈住她，力道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鼻尖是他身上混合着龙涎香与墨味的气息。
"陛下......"她想推开，却被他抱得更紧。
"别动，"慕容玦将脸埋在她发间，声音沙哑，"让朕抱一会儿......"他想起暗卫密报里江遇之握她手的画面，想起可能存在的其他男人，心中的占有欲如野草般疯长，"朕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想到你可能属于别人，就想把所有碍眼的人都杀了......"
沈栖凰身体一僵。
他的坦白太过直接，带着帝王特有的霸道与偏执，却也透着一丝无助。
这让她想起萧执圭从前的眼神，同样的深情，同样的不容拒绝。
"栖蘅，"慕容玦松开她一点，双手捧起她的脸，迫使她与他对视，"做朕的皇后，好不好？"
沈栖凰猛地睁大了眼睛，月光落在她微张的唇瓣上，像落了层薄霜。
皇后？她从未想过。在大梁时，她是太子妃，是凤仪宫的主人，是萧承锐的皇后，最终却落得家破人亡。
如今换了个朝代，换了个帝王，他却用同样的声音，说着相似的话。
"陛下说笑了，"她别开脸，声音有些颤抖，"臣女不过是个调香女官......"
"朕没有说笑！"慕容玦打断她，指尖微微用力，"你这么聪明，怎会看不出朕的心意？"
他看着她眼中的闪躲，心中一痛，"你回避江遇之，是怕朕伤他，对不对？你什么都知道，却偏偏不肯给朕一个答案。"
沈栖凰的心跳得飞快，他的话像针一样刺破了她刻意维持的平静。
她确实知道他的感情，知道他的占有欲，甚至知道自己在利用他的声音寻找慰藉。
可她无法回应，无法忘记萧执圭，也无法忽视江遇之的存在。
"陛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静，"臣女......"
"别说你不值得，"慕容玦再次打断她，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在朕心里，你比这天下都值得。"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放柔，带着一丝恳求，"栖蘅，给朕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沈栖凰看着他眼中的期盼与深情，和记忆中的影像重叠。
当年萧执圭也是这样看着她，说"给我一个机会"。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她猛地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陛下，夜深了，臣女累了。"她轻声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回避。
慕容玦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中一阵失落，却也不忍再逼她。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好，朕不逼你。"
他转身走向殿门，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萧索。"好好休息。"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瑶光殿。
沈栖凰看着他消失在游廊尽头的身影，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软榻上。
暖玉镯磕在榻边，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极了她此刻破碎的心。
她知道自己在逃避，知道自己对慕容玦并非毫无感觉，可她无法跨越那道名为"萧执圭"的鸿沟。
而离开瑶光殿的慕容玦，站在庭院里，望着天上的一轮残月，心中五味杂陈。
他给了她机会，也给了自己机会，可前路依旧迷茫。
秋风卷起落叶，打在宫墙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深宫中的两个人，各自怀着心事，在寂静的夜里，品尝着爱而不得的滋味。
这场关于爱与记忆的纠葛，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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