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那股子混着铁锈和朽木的阴寒湿气,像是渗进了陈默的骨头缝。他攥着那块“卍”字铁牌,冰冷的锈屑沾了满手,指腹下凹凸的刻痕硌得生疼。牌面上那股子沉甸甸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寒意,顺着指尖往心口钻。金不换缩着脖子,貉子毛领上全是灰,眼珠子死死盯着箱子里那半本画着“双轮踏行器”的残卷,喉咙里咕噜着,像是被鬼掐住了脖子。
“东家……这……这……”赵大锤指着箱子底碎成渣的琉璃管子,舌头打结,“这玩意儿……透……透亮得跟冰似的!里头那水银珠子……还会爬?!这……这他娘的是仙家法宝吧?!”
陈默没吭声。他目光扫过残卷上那些精密的齿轮咬合线,又落回掌心铁牌狰狞的“卍”字刻痕上。前世某个血与火的符号,冰冷地烙在此世百年前的遗物上。肋下那块旧伤被地窖的阴冷激得隐隐作痛,像有根冰锥在骨缝里搅动。他猛地合上破箱盖,朽木渣簌簌落下。
“封洞。”声音嘶哑干涩,“东西带走。此地……烂在肚子里。”
…………
马蹄踏碎北疆冻土上的薄冰,溅起混着泥星的雪沫子。朔风卷着砂砾抽打在脸上,刀割似的疼。陈默裹紧大氅,肋下的闷痛在颠簸中化为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怀里贴身藏着那块“卍”字铁牌,冰凉的金属棱角隔着衣料硌着皮肉,如同一个不祥的烙印。远处地平线上,一座被战火燎黑的土堡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影楼在北疆的最后一个暗桩据点。
堡墙根下,血腥味混着焦糊气,浓得化不开。几具黑衣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冻硬的泥地上,血水渗进冻土,凝成暗红的冰坨子。堡门被撞得稀烂,碎木茬子上挂着冻僵的碎肉。沈轻眉一身素白劲装,立在堡门残骸的阴影里,蒙眼的白绫纤尘不染,唯有袖口处溅上几点梅花似的暗红血渍。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倾听堡内深处传来的最后几声短促兵刃撞击和濒死闷哼。
“清干净了?”陈默勒住马,肋下的剧痛让他下马的动作有些僵硬。
沈轻眉没回头,只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她身形微动,如同融入阴影的流风,无声地飘入堡内幽深的甬道。陈默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浓烈血腥的空气,跟了进去。
甬道里更暗。火把的光勉强撕开浓稠的黑暗,映出两侧石壁上泼洒状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痕。浓烈的血腥气混杂着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令人作呕。地上散落着断裂的兵刃和零星的肢体碎块。影七带着几个暗卫正沉默地清理战场,靴子踩在粘稠的血泥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
堡内深处。一间被强行破开的石室。门轴断裂,沉重的石门歪斜着半敞。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硫磺硝烟和某种奇异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冲得人鼻腔发涩。
沈轻眉停在石室门口。她没有立刻进去,蒙眼的白绫微微扬起一丝锐角,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波动。片刻后,她才抬步迈入。
石室不大。靠墙立着几个翻倒的木架,上面散落着些瓶瓶罐罐,大部分都摔碎了,流出五颜六色、气味刺鼻的粘稠液体,在地上混成一滩滩污秽。角落里堆着些烧焦的羊皮卷和竹筒残骸,冒着缕缕青烟。空气里那股硫磺硝烟和腥甜味更加浓重。
陈默随后踏入。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最终定格在石室最内侧那面相对完好的石壁上!
那面石壁!
被人用利器!或者某种尖锐的硬物!刻满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诡异符号和线条!
刻痕极深!力道狂乱!如同疯子的呓语被强行凿进石头里!
那些符号扭曲怪异!绝非任何已知的文字!
有些像是扭曲缠绕的蛇!有些如同炸开的星芒!更多的则是各种难以名状的几何图形交错咬合!线条粗犷癫狂!深深嵌入石壁!边缘的石粉簌簌剥落!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
在这些狂乱的刻痕间隙!还夹杂着一些极其规整、甚至堪称精密的图案!
有如同蛛网般层层嵌套的齿轮结构图!
有标注着长短刻度的、如同某种测量仪器的剖面!
甚至还有几处……用极细的线条勾勒出的、如同分子结构般的球棍模型!旁边歪歪扭扭地刻着些诸如“硝石”、“硫磺”、“炭末”之类的字样!还用箭头胡乱连接着!旁边潦草地划着“烟”、“火”、“爆”之类的墨字!
化学方程式?!机械制图?!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超越时代的符号!如同精神分裂者的疯狂涂鸦!被粗暴地糅合、挤压在同一面冰冷的石壁上!混乱!癫狂!又透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密感!
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上头顶!他死死盯着那些混乱又精密的刻痕,胸口那块“卍”字铁牌仿佛瞬间变得滚烫!灼烧着他的皮肉!前世实验室里的烧瓶试管、电路图纸,与眼前石壁上癫狂的刻痕疯狂重叠!撕裂着他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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